流浪狗从黑黢黢的污水沟中仰起头,乱哄哄地吠叫,闻着味儿冲来,叼去几块肉,跑一旁的空地上开吃。
先是一阵出奇的安静,接着,一声枪响刺破平静的空气,打在那块烧猪腿上,烧猪肉四处溅开,周遭飘散着浓烈的香气,却无人敢说话。
小摊子老板惨叫连连,抱头钻进一旁的桌子底下,口中抖出几句话:“大爷,黄大爷,放过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放过我吧,您是慈悲的爷,拿走我这条老命,不也是脏了您的手……”
黄标竖起枪管,装模作样地在枪口吹了吹,走到老板脚下,扯着人的头发吼道:“你不是不卖吗?现在不狂了?”
“好了好了,”钟立身脸色阴沉,手按在黄标持枪的小臂上,“行了黄哥,走吧走吧。”
行人早早溜走,街上的人都躲着他们,只有流浪狗饿虎扑食般啃咬着烧猪肉,而臭水沟里,一大串水葫芦浮在上面,圆嘟嘟的叶柄撑在水面上,连成一片翠绿的网。
黄标仍是一脸不耐烦,他把着枪,忽然抬手给了流浪狗一枪。那狗子的头骨炸开,热烘烘的血肉混着脑浆喷射出去,身子歪歪斜斜压在烧猪肉上。它倒在血泊当中,被子弹撕裂的狗嘴微微敞开,缓缓滑出一块咬成肉丝的猪肉。
尖叫,哀嚎,从四面八方传来,扭曲着涌进耳膜。
钟立身凝视着黄标的眼睛,悄悄地握紧拳头。
“呵,”黄标却朝他轻蔑一笑,“我这枪一出,必然要见点血的。走了,兄弟,陪哥们去花馨楼听个曲儿吧。”黄标头也不回,率先离开。
“好。”钟立身如是说,他又站了一会儿,掏了掏口袋,往翻转的桌子上叠了几样东西,方疾步追上去,消失在尽头的青砖墙后。
摊主老板哆哆嗦嗦钻出来,亲眼见到这一地狼藉,心中又惊又气,又怕又恼,那只狗死相凄惨,两只眼珠凸出来,对着他的方向,让他不寒而栗。
老板往前走了几步,拿起那几枚叠得整整齐齐的洋币,哭着不能自抑。
住在附近的女人,早已观察多时。她牵来一串穿着破烂且脏污的瘦小孩子,围着狗的尸体指点指挥,不一会儿,孩子们便扛起狗尸往破茅草搭建而成的家中去了,连那块烧猪肉也没留下。
死都死了,拿回去吃一顿,还能填肚。
而枝头歇着的乌鸦,向天举起长喙,不满地叫唤。最后,它飞下地,去啄食滚在地面的猪眼球。一喙下去,眼浆爆开,像一刹那绽放的火花……虽在微弱的声响中灭亡,却变成了另一种形式的存在。
风吹过来,黑云渐渐散了。
在另一片山头,晚归的农民,唱着不知名的歌谣:
“青山晓云西阴东阳
白日纵歌大雾作伴
流浪的人在何方
走过的路齐整整铺在河岸
说过的话飘飘乎迷失山南
你杳无音信你借酒消愁
你说为何飘落数载最终孤栖他乡
下雨...下雨...
逢人常问家在何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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