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江淮的手在发抖。乐乐被窒息感刺激醒了,他睁不开眼,虚弱的四肢只能抽搐,计江淮在他左耳边颤抖着说:“没事的……没事的……一会就不痛了……”说完,巨大的眼泪滴答在乐乐的脸上。
乐乐张开了嘴,他的口腔里含着一个硅胶牙套,他已经一颗牙都没有了。
计江淮垂下头,他的手越是用力,他的眼泪就越是汹涌地流出来,他不忍心看着乐乐去死,但又不想闭上眼睛,眼泪模糊了双眼,将眼前的人变成一团团混乱的光亮。计江淮要亲手杀死这个可怜的人了,他对死亡总是彷徨无助,妈妈在他年幼时离开,从此他的一生都困惑于死亡的意义,现在他视死如归,意义早就被他抛之脑后。
突然,皮质的项圈发出了“嘀嘀嘀嘀”的激烈响声,计江淮一时慌乱松了手,他飞快抹掉眼前的泪水,乐乐的身体在不停地痉挛抽搐,眼球瞪得快要突出眼眶,血丝攀爬着眼白,脸上满是暴起的青筋,紧接着“哐!”地一声巨响,楼梯上的木门被踢开,于森林三步从十几阶的楼梯上跳下,他冲上来撞开了计江淮,乐乐脖子上的铁链也随之松开了。
“你疯了!!”于森林看清了乐乐脖子上的铁链绞痕,他意识到计江淮正准备掐死乐乐,他赶紧解开了乐乐脖子上的项圈和铁链,那警报声又响了几声之后才停下,于森林摸着乐乐的脖子,确认乐乐还有呼吸之后,他抱起乐乐就往楼上跑,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计江淮错愕地倒在一边,久久回不过神来。
原来栓住乐乐的项圈不止是镣铐,还是体征监测器,想必是乐乐的心跳或血氧出现异常引发了监测器的危机警报。计江淮恍然明白了,在这之前乐乐肯定也尝试过自杀,左丘为了预防他再度寻死,所以才要他要天天戴着这实时监测的项圈。
在恍然大悟时,计江淮才后知后觉自己刚刚是在杀人,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手心里烙着铁链的红印子,刚才还坚定的双手现在抖个不停,他的心情很复杂,他意识到在这之后他可能再也没有接近乐乐的机会了,他悔恨着没有让乐乐死得干脆利落,但他也在轻微地庆幸没有真的杀了人。
左丘在于森林之后下来,左丘的脚步很轻,直到他一脚踢在计江淮的背上,计江淮才意识到左丘的靠近。
计江淮老老实实地接下了冲击,他的脊椎骨连带着一大片后背都痛得发麻,受击的震动刺激了心脏,计江淮倒在地上,呼吸开始困难。
左丘在他身后冷冰冰地问他:“你想把他弄死来满足自己的正义感吗?”
一阵怒火卷起脑海的波涛大浪,计江淮的手指抠着木地板,他的喘息声逐渐喧嚣,他吐着唾沫大喊:“该死的是你!一直都是你!要是你死了就好了!你凭什么这么对他!我昨晚说的话是不是刺痛你了?!你活该!你活该这样!”
昨晚左丘没有料想到计江淮也会反过来分析别人,而现在他早有预防,不会再动摇了。
左丘继续平静地说着令人发狂的话:“小江,你要接受人有人的命运,你会有今天这样的遭遇都是被安排好的。有些人你没有办法救下来,因为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计江淮咬紧了牙齿,他刚才咆哮着说话,将嘴唇上愈合的伤口撕裂开了,嘴角流出一道冰凉的血,他伸出舌头把血流舔走了。
“左丘章一,我以前会喜欢你真是我瞎了眼,我会沦落到今天是因为你,所有人的不幸也是因为你,你要是死了所有人都会幸福的!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有多少人生活在地狱里?你假惺惺地装什么啊?你就是个人渣,疯子,变态!你害死的人会来找你的!你会有报应的!!“计江淮浑身抖得跟筛子一样,他既是害怕也是愤怒,他在用尽全身力气对抗长年累月的恐惧应激,以前他被左丘打到怕了,他一看到左丘就会下意识想讨好,他愚蠢地以为只要让左丘开心了,他就不会再受苦了。但他现在明白了,讨好左丘是没有用的,左丘的喜怒哀乐、奖赏和惩罚都是无迹可寻的,计江淮做什么都无法获得好的一生。
左丘静静地听完计江淮的警告,他似乎早有预料,他惋惜道:“我本来想让你变得温顺一点的,没想到你越来越难以管教了……我不会任由一个杀人犯跟我的孩子待在一起,我要把你送走。”
计江淮挑衅道:“你送我去死吧!你让我跳下去,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的!我要你们生生世世都被我诅咒!”计江淮刚说完,心脏就猛地抽跳了一下,他太激动了,本来身体就没有休息好,身上的病痛又一大堆,顿时天旋地转、双眼发黑,他的脑子嗡嗡响,耳鸣开始了。
在昏厥的边际上,他依稀听到左丘的声音:“你需要的是好好休息一下,别再像狗一样乱叫了……”
计江淮倒在地上,他还想继续骂,但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四肢逐渐失去知觉,脑内的耳鸣声逐渐放大,他甚至听不见自己的喘息,视线在对焦之前就降为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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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丘之后给两个人打了电话,第一个电话他用了中文,第二个电话他用了俄语,在用俄语说完请求之后,电话中的对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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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左丘的房子不远处有一条河,河边有一座拜占庭风格的洋葱头穹顶教堂,这座东正教教堂已有50年的历史,墙体颜色灰白,只有穹顶是淡蓝色的,这是渡州最大的东正教教堂,但因为信仰东正教的人逐渐减少,这里也就变成了类似景点的地方。附近的居民偶尔见到教堂里有神父进出,那位神父长着一副东亚面孔,但并不是完全的中国面貌,很少人听过他说话,更没人知道他真正的母语是俄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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