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那样吧。”他的眸光尤含雾气:“不过,这就是魔尊噬魂异能完整施展的模样?”
重楼心情极度不爽,冷冷道:“对,如果不出意外,你最后就是这个死法,现在可以先适应一下。”
飞蓬顿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为何幻觉般的认为,重楼在赌气呢?
开玩笑的吧。
可这无人出声的静谧中,飞蓬倒也渐渐生出困倦。
他原以为,在敌人羞辱过自己的榻上与仇敌共眠,该完全睡不好。
但事实上,飞蓬是第二天日上三杆,才被备好膳食的重楼叫醒。
“起来吃饭。”魔尊的语气并不算客气,甚至还有点暴躁。
换了谁气鼓鼓了一晚上,让他生气的对象却睡得特别香甜,大概都会如此。
“你的脸色…”飞蓬默了默,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
意识到飞蓬关注他的情况,重楼的面容微微缓和了。
他偏开头,有点儿别扭地说道:“没什么。”
“吃吧。”重楼把气昏头忘记拿的筷子,一把扣在了盛菜的碟子上。
飞蓬便不再吭声,只是用膳的速度在重楼眸中,居然越来越慢。
“怎么了?”重楼下意识近前,仔细地看了看,困惑道:“不合胃口?”
他说着,忽然意识到,飞蓬已经浑身僵硬了。
“……”重楼似乎明白了过来,嘴角不自觉一翘,眸光亦是亮如暗夜烛火:“哼,你怕这是最后一顿?”
刚刚自己盯着飞蓬看,那视线确实专注了一点儿。
如果飞蓬知道重楼在想什么,现在八成已经暴起了:你那是专注吗?我后背都快要烫出个洞了!
可神将不知道也说不出来,他只能静默地坐着,极力不动声色、不显畏惧,与魔尊对视。
平心而论,重楼忍不住笑起来的样子,是飞蓬从未见过的锐艳。
作为第一神将,作为鬼界冥君,他对美色司空见惯。
可魔尊这种级别,是连凤毛麟角都不足以形容的。
他笑起来的时候,弯起的眼眉很好地缓和了平日的锋利冷酷。
那纯澈如红宝石的眼眸,更是将魔魅本色尽数展现。
恰如枫叶红似火,景色醉怡人。
“不…”飞蓬却极清楚,重楼的本质有多么危险:“没有不合胃口。”
他想,大概也是魔尊的霸气强势,往往会让人忽视魔的另一种本能。
这个魔会挑你觉得毫无必要的时候,用极有说服力的真话,明目张胆地诱惑你生出异心。
你听了还会觉得,他讲得很有道理。
因为你心里早就有这个想法,只是被礼法镇压,只是被天规束缚。
魔尊将之挖出来,以你本身的欲望来诱惑,再以你本身的不甘来揭穿。正如自己,不过是几言几语,就被动摇了忠诚与信仰。
“如果…”飞蓬低语着,眼睫毛轻颤地闭上了:“算了…”
重楼堪破人性的敏锐简直可怕,可他确实做不到把自己当工具,更做不到明明做出最快最合理的应对,却硬生生被耽误了。
“魔尊,我吃饱了。”飞蓬沉静下心,将杯盘狼藉往前一推:“如果你要继续……”
他顿了顿,不再说下去。
飞蓬再也做不到,把自己遭受的一切折磨,都视为理所当然的牺牲。
哪怕他明知,那是明晃晃的挑拨离间。
即使他依旧不后悔,也总归和神界起了隔阂。
重楼垂眸看着坐在那儿,一副听凭发落之状的人,难言的烦闷盘桓在心里。
他起身居高临下地瞧着飞蓬,一语挑破:“你现在,应该最恨我吧?是本座,让将军再无法自欺欺人了。”
“魔尊说的确实没错。”飞蓬的神色冷淡了下来。
重楼大笑起来:“哈哈哈,很好。”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面容冷如寒冰:“本座承认,确实是故意的。”
“可那又如何呢?”他不笑了,却仍然兴味十足地看着飞蓬:“事到如今,就算你能侥幸活着离开魔界,从此以后,也没有神将飞蓬了。”
重楼俯下了身,一双锐利的金红魔瞳凝视飞蓬,一字一顿道:“只会有鬼界冥君,本座说得对吗?”
“如果我说是。”飞蓬反问道:“魔尊能放本君走吗?”
重楼的眸光连连闪动,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