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天血藤被吓了一跳:“喂,你没事吧?飞蓬这次下手这么重吗?”若非重楼气息急剧下降,他还真没发现伤势重到这种地步。
“我说,你怎么不回神魔之井闭关,那里好歹安全一些。”他说了一句公道话,这也是不少混沌生灵都看出来的:“公事之外飞蓬可不会再伤你,不然,你们在混沌也不会联手的那么默契吧。”
自己能怪谁呢?是怪飞蓬错以为自己爱慕紫萱,以致于违了约定?重楼自嘲的笑了一下,他又不是傻子,飞蓬有多善解人意,别人或许不知道,这么多年下来他还能猜不到吗?
飞蓬分明是不想给自己的情路平添坎坷,也为了不违背他本身的道德底线,怕控制不住情绪来找自己,导致自己知晓好友的爱慕后陷入左右为难,才当即便忍痛走了忘情道。
自己怎么有脸怪他呢?重楼甚至万念俱灰的想,或许飞蓬说的没错,自己根本就是忍耐克制太久,才在有一个借口之后,欣然将所有欲念发泄出来。
“我没事。”重楼强行定了定心神,沉声回道:“麻烦你先退出去吧,我得闭死关疗伤。”
见劝不动重楼,遮天血藤只好答应下来:“我只答应帮你护法,但要是飞蓬追过来了,我可打不过他。”
“他要来了,你直接放他进来就是。”重楼淡淡回道:“记得躲远一点儿,我和飞蓬还有一战呢。”
遮天血藤无言以对,甩手就走了出去。
重楼隔着无数距离,将目光投向魔界方向。
他封印时特意将地脉也囊括在内,以飞蓬纯清的风云之体、极高的先天生灵境界,地脉哪怕是魔界的,也还是水属,对飞蓬的排斥不会太强。以飞蓬的本事,数年想必就能解决。
一旦得到灵脉相助,飞蓬就有机会撕破封印了。虽然他不能回归神界,但以其本事,找个安全地方隐匿起来,彻底解决自己封禁他魂魄和灵力的封印,自然是不成问题的。
魔界之中
飞蓬也确实发现了地脉,但重楼没想到的一点是,飞蓬完全没有感受到魔界地脉的排斥。相反,魔界地脉对于他的到来,给出的是和神树相似的反应,欢迎而亲近。
“怎么会这样…”神将陷入了沉思,不应该的啊,自己是神,不是魔,更不是曾帮助魔界各方地脉成长的魔尊,魔界地脉怎会对自己毫无排斥?
是因为身体吗?不对啊,现在自己依旧处于被封印的状态,重塑身体用的灵力是自己送给重楼的东西里的,这些灵力其实浅薄而纯净,堵不住神魂气息外泄,怎么会让魔界地脉这般欢迎?
飞蓬百思不得其解,可机遇近在眼前,他自然不会不要,干脆强自静下心来,开始炼化灵脉。
杀不杀重楼是一回事,但逃离魔界是必须的。飞蓬再也不愿意留在这里,哪怕景色再好看,蕴含的心意再真切,他想起这短短几十年所发生的种种,也还是觉得窒息一般痛苦。
被封禁的灵魂全神贯注,一点点和魔界地脉融为一体,飞蓬慢慢体悟到了很多,有内海的形成,有内海的繁荣,也有内海这二十万年发生的杀戮,生者的向往,死者的不甘,尽数能体会到。
最神奇的是,飞蓬和地脉没有任何隔阂,仿佛他就是地脉的一部分。而地脉是魔界的一部分,魔界是六界的一部分,六界源于盘古大陆,盘古创造世界,天道应运而生,唯有天道才能和任何灵脉都无有隔阂。
在想到这一点的那一霎,飞蓬猝然一惊,整个人陷入到一个极其玄妙的境界。他看见虚无混乱的空间之中,有一团水光、一团清光绽放光彩,被推出空间。
光芒离开空间的那一霎,整个空间都为之一震,混乱更多,虚无更显,显是有伤元气。与此同时,又有一道冷笑声在冥冥之中响起,一双无光无亮的眸子看向滑入通道的光芒,充满了恶意。
“天道…”飞蓬蓦地睁开蓝眸,喃喃自语间满怀讶异。
天道为了创造自己,付出了很强的灵力。那个时候天诛作为众生恶念,已有了完整的意识,瞧着自己的眼神尽是不怀好意。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天道也是一片空间,而这片空间相当不稳定,显然天诛的诞生对天道影响极大。天道创造自己,意在让自己克制天诛。
也就是说,自己的灵力从根本上,就是与天诛相互克制。若这部分灵力带着自己多年所修炼出的力量,回归不完整的天道,天道能否被补全?
飞蓬若有所思,回归天道无疑是泯灭自我,对自己毫无好处。既如此,天道为何要让自己看见这一幕呢?他想了想,再次将自己的意识投入其中。
这一回,飞蓬浑身巨震。他隐隐约约看见了天道空间里,有几个相当模糊的身影,正呈现三对一的局势。被围攻的那一个飞蓬认不出来,可那三个再看不到脸,身形也是三皇最初不复人形时的样子啊!
可惜,大抵是飞蓬情绪过于激动,又一次从那个奇异境界里退了出来。他花了很久稳定心神,才堪堪迈入静心的状态。
但是,哪怕飞蓬成功稳定了自己心神,靠近了那个奇异的空间,也破不开那层隔膜。同样,里面大战的几个人也没有发现他,激战无疑正酣。
可飞蓬旁观者清,很清晰的看见天诛虽屡战屡败,但也是边战边退,不停汲取同源的天道之力,始终都留有余地。反而是三皇明明人多,却根本无法致天诛于死地,还时常消耗灵力,需要更长时间弥补。
此消彼长之下,战局的天平隐有倾斜之意。飞蓬的心陷入了谷底,很明显这才是天道让自己看见这一幕的缘由——
天道乃至整个世界,都遇上了劫难,这个劫难是来自于本方世界的众生恶念,他不知何故竟补全了自己,与天道平齐。偏偏他还扎根于天道,能够继续汲取本方天道的根基之力。
若让战局继续下去,等到三皇落败,被天诛吞噬,天诛再进一步吞噬本方世界天道,也就再无人能敌了。
“怎么办…”飞蓬退出了那个奇妙的视角,他看着手中的神剑,喃喃自语。
照胆神剑当年能问景天是否要召唤他的锋芒,现在又怎么可能无法回答飞蓬呢?于是,剑柄动了动,主动钻进了飞蓬手中。
“主人,无论你选什么,我都会全力以赴。”剑灵的声音,直接响彻在飞蓬的灵魂里,这是飞蓬多年来精心蕴养,毫无顾忌让照胆神剑寄居自己魂魄之中,才能培养出的能力。
对于神剑忽然开口,飞蓬没有半分惊讶:“你总算愿意开口了,做好准备吧。”
“主人,你要回归天道?”和飞蓬心神相连,剑灵几乎是一瞬间便了然:“事情还没到最糟糕的地步。天诛能弥补阶位的不足,分明是去了那一方不完整的混沌世界。”
他的声音多了些不愿,可还是说道:“我们去找魔尊,联手把那个世界毁了,就能间接重创天诛啊!”
剑灵这么说的时候,无论是他还是飞蓬,都不知晓重楼对天诛的打算早有预料,也不知晓重楼虽聪明的猜到了,但他见到天诛的时候已太晚。早在飞蓬轮回之初,天诛便已去了那方残破世界,雾魂之主也是被他放出来的。
天诛就是附在雾魂之主身上来到人间,才渡过了吞噬异世天道之后的虚弱期,并成功躲过天道的搜索,还有天帝、地皇和各界界主的眼睛。在那几位前往混沌复活女娲,又趁机轮回以求悟道时,他一举成长到了让毫无灵智的天道都觉得,这会是一场劫难,能直接威胁世界的地步。
飞蓬淡淡说道:“我知道,但天诛身在天道,想毁掉那方世界,魔尊一人即可。结果也不过是斩断天诛的后路,天诛依旧可以汲取天道之力,只要他想逃,三皇就杀不了他。你说,这对我有什么意义呢?”
他叹了口气:“我不可能原谅重楼,就走不了入情道;我做不到亲手斩断心中最后的柔软,更不愿违背多年来坚守的原则,也就走不了绝情道。”
“就算杀了重楼,我的路也堵死了。”不等照胆神剑反驳,飞蓬便轻轻笑了:“相反,如果我死了,天道创造我的灵力会收回,还能另有收获。天道只怕很快就能完整,便可杜绝天诛的汲取,也能尽快释放三皇。”
剑灵无言以对,飞蓬又继续笑:“魔尊或许会死,但他死后,兽王便会复活。以我现在的状态,不会再是兽王的对手了。”
“与其拖师父后腿,不如牺牲自己。天道念在我的功劳,自会自行计算因果。”他一字一句的说出理由,说是在说服自己的剑,不如说是最说服他自己:“这样,或许师父就能得偿所愿,创造一个真正属于他的、不会和他对着干、能让他省心省力的神子。”
飞蓬低语着,用剑刃刺破指尖,将鲜血抹在了剑锋上:“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无论如何,魔尊能打入神界,都是因我私心犯了错误在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