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雷电如霹雳般降下,在火海里绕了整整一圈,阵法空间已然破碎,连外面的秘境都被魔火与闪雷灼烧了一遍,徒留一片狼藉。
重楼着披风踏血而出,周身伤口滴血不停。可他张开的右手中,拘着一捧粘稠的黑水。
飞蓬安静地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脸,视线扫过那滩能激起人心头恶念的黑色稠水,飞快地移开了目光,修长细密的眼睫毛轻轻颤了颤。
“咳咳咳!”不远处,灰头土脸的多位魔将从废墟各处钻出,咳嗽声到处都是。
但比起还在懵逼的江蓠等年轻人,游弋几位暗星高层行动速度很快。秘境虽毁了个差不多,防护阵法尚在,仅一瞬便被重置了。他们甚至隐隐接近着阵法节点,目光都凝聚在隐而不发的飞蓬身上。
“诸位是来观战的吗?”重楼瞥过几个行事老辣的下属,心中颇为满意,但看向秘境出入口的目光毫无放松。他周遭的气势亦无任何下落,反随着往飞蓬处踏去的缓慢步伐,越发战意凛然。
嬴政率先踏出一步,从藏身处现身了:“魔尊一己之力为六界扫除大患,倒是我等枉做小人。”
“这些年,众生恶念为搜集生灵七情六欲、邪念怨怼,屡屡现身于三千世界、本源人间,我等多有发觉,只是力有不逮。”女魃也笑:“此次多亏了魔尊,不然怕是要让他跑了。”
钟鼓悠哉悠哉道:“本来是打算扫个尾,结果没派上用场,真是有劳魔尊一番辛苦了。”
“多谢各位体谅。”见他们半句不认此行潜入魔界、图谋不轨,重楼简直气乐了:“本座还有事要处理,就不留各位了。”他挥了挥袖子,打开了一道通往魔界外的空间隧道,直接摆出了送客的架势:“请。”
飞蓬沉默不语,没有求援,更未插话。仿佛钟鼓从来不是他的后手,此行也不是为救他而来。
“魔尊,你现在还能打吗?”钟鼓看了一眼飞蓬,对重楼嘿嘿一笑。
重楼冷笑一声:“你要来试试吗?”他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心中却是微微焦虑。飞蓬没在战中突破封印、震伤自己便是极限,封印如今已正在动摇,飞蓬果然早在之前就有一定把握,只是没万全之策也不想关键时刻拖后腿,方隐忍至今。
肯定,我起的头,我不先动手,难道还指望女魃、嬴政吗?钟鼓心里一狠,当场变成龙形,一尾巴砸向了重楼。
嬴政、女魃安静地看着重楼和钟鼓打起来,目光连闪。他们固然应钟鼓邀请而来,但神魔间要选择哪一方,若飞蓬毫无胜算,自然不可能得到他们的支持。不过,魔尊显然被钟鼓料中,这一招一式的威力不复昔日攻打神界时的先天生灵战力,竟真被限制在了元老极限。
“魔尊,你杀了天诛,夺了邪念本源吧?”飞蓬将一切看在眼里,突然微笑道:“本将恭喜你,即将突破三皇境界,登临六界帝位。”
重楼的动作当即一颤,钟鼓则是一怔,然后眼睛亮了起来。龙目清晰地看见,嬴政和女魃的脸色变了。他心里哈哈大笑,就说嘛,谁好端端愿意整整一族屈居人下?
“哈哈,好!”重楼显然也料到了这一点,身影连退数步,安然站定之后,对着女魃、嬴政招了招手:“尔等此来,本就是为阻挠本座,一起上吧,无需废话!”
与此同时,几位暗星魔将不再迟疑观战,迅速展开阵法,一道道攻势对着正和封印努力斗争的飞蓬去了。
“本座一直料错了一点。”重楼边战边躲:“原来,你钟鼓才是神将的后手。”
钟鼓也不吝啬于多说,他本就想拖延时间,让神将能自行突破魔尊的封印:“过奖,神将是未雨绸缪,而我在神将的计划里,只负责观望时局、做个说客罢了。谁让魔尊你野心勃勃、兵指六界呢?”没你的威胁,我再想纵横捭阖、串联各方,也不可能成功的。
“本座问的不是这个!”重楼一血刃斩断钟鼓的尾巴,在龙疼得往后退时,冷脸避过了嬴政一道夹杂七情六欲、阴阳功德的鬼力攻击。
可女魃早有准备,就等着这个时机。一道箭簇飞快掠过秘境中枯萎的草木,斜斜地扎上重楼的肩膀,令他吐血跌出数米。
“本座觉得,仙妖两界败退太快了。”重楼一跃而起,只随意擦了擦肩头和唇角溢出的血,看着钟鼓、嬴政和女魃再次围过来,神色无惧地扫向魔将们的包围圈,飞蓬在其中身姿轻盈地不停闪躲:“神将能解惑否?”
飞蓬的目光闪烁了几下,一道风灵卷起劲风,拍飞了几个忠心耿耿的魔将。
女魃的眼眸微微瞪大,接近重楼的步伐稍有放缓。她的攻势也随之放松,不再步步紧逼了。
“解开了?”和飞蓬颇有缘分与交情,嬴政将法术击向重楼时,不忘偏头关切一句。
飞蓬轻轻点头:“嗯。”重楼留下的最后一点封印,适才亦宣告失守,他如今已半步入情道,不亚于重楼巅峰时期。
“神将不说,本座也能猜到。”一直关注着飞蓬,重楼心头发沉,但半点声色也没露出,只淡淡道:“玉衡军活动名额能自由出入神界、回归家乡,想必十万年来收徒不少,在各界尤其是仙妖皆有优秀弟子,再加上婚姻、客卿等,关系网想必已到了能暗中控制战局的地步?”
所有人的表情俱是一变,飞蓬更感受到袖子里颤了颤。他拂袖把凤蛋放了出来,看着瑾宸破壳而出,用小凤凰稚嫩的语气问道:“是真的吗?”
“真?妖君高看本将了。”飞蓬清浅地笑了起来:“魔尊此次对仙妖用兵,本将被软禁于此,可控制不了他们。只不过,我当年教过那些小家伙,若日后事有不对,以保留有生力量为上。”
钟鼓接道:“正是,魔尊走帝王道,有心一统六界,神将自要防范一二。可玉衡军活动名额的发展,神界控制不了,只是他们在教育上自行延续了神将昔年教导罢了。尔仙妖两界高层自保为主、不欲硬拼,才能听得进族中新锐劝说,刚柔并济、且战且退,尽量保住族中战力。”
“本是闲敲棋子落灯花,结果无心插柳柳成荫,如是而已。”神将看向脸色变化莫测的魔尊,湛蓝眸光熠熠生辉。
一众各界继承人的脸色都缓和下去,跟着放下了心。神将一言九鼎、从无妄言,世人皆知。
“照胆。”飞蓬唤了一声,神剑应召而至,遥指重楼:“倒是魔尊,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一味以力压人,大事不可成,反会墙倒众人推。”他顿了顿,深深望进那双波动不休的红瞳,声音温和、目光冷凝:“便如今时今日,你与我。”
剑芒从飞蓬手中飞出,如极夜中的第一缕光,刺破了魔界秘境。
太狠了吧。被各位高手气势压得爬不起来,年轻魔将们眼睁睁看见魔尊被一剑穿心,是这么评价神将的。
“咳咳。”重楼倒是不意外,他脸色随着心口大量失血,迅速苍白了下去。但即使先前对战天诛已强弩之末,被限制战力后能勉强应付女魃、嬴政和钟鼓围攻,现在对上飞蓬毫无胜算,随时随地会被殒神秘法毁去魂魄,他也半点畏惧都没有,只波澜不惊道:“那神将想如何?”
飞蓬将剑锋抽出,指尖微不可察的捏紧,温声道:“不如何。”他看向被钟鼓寻来救自己的嬴政和女魃,轻轻一笑:“魔尊解天诛之危在先,便让他写下帝王道反卷,归还各界气运。兵家之事,到此为止,如何?”
“神将所言甚是。”嬴政和女魃想的八九不离十。杀了魔尊,几位界主未归,神界一家独大,神将饶是神界实质领袖,也不可能确保神界高层毫无野心,会放过现在各界战力有所减损的好机会。不如留下魔尊,逼令停战,让仙妖两界休养生息、提高战力,继续与魔界对峙。
钟鼓随意点了点头,看起来也没有任何异议。
这个转变惊呆了一众魔将,他们看着魔尊面上似笑非笑的神色,有一种自己果然还嫩的感觉。
可就在大家都以为大局已定时,重楼突兀笑了起来:“呵,等等,本座可没答应。”他玩味道:“至于神将下一句,让本座交出恶念本源,就更算了吧。”
“哦?”飞蓬微微挑眉,并不意外重楼能猜到自己另一个要求。他只惊讶重楼仍不肯放弃对仙妖用兵,明明帝王道已非其突破至三皇的唯一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