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飞蓬摇了摇头:“全部治愈了?”
重楼的眼眉间流露笑意:“自然。”他取来蒸笼打开,右手用筷子夹了一块糕点递过去,左手端起温度已恒定的茶壶,倒了一盏茶跟上:“吃过晚饭,想睡再睡。”
“好。”飞蓬没有再推拒什么,一口一口吃着、喝着,倒也宁静祥和,就是额角微微见了细汗。
重楼用空间法术把空了的碗筷全丢去分解,问道:“要沐浴吗?我可以先去准备明天的菜。”
“不必了,中午洗过,现在确实太冷,只是吃得太舒服。”飞蓬微微摇首,静静地躺在床上。他专注地看着重楼听见此言,便拿来巾帕为自己擦汗的模样,喉珠滚动了几次。
重楼的动作一顿,轻声道:“怎么了?”
“把躺椅撤了吧。”擦好脸的飞蓬翻了个身,任重楼把被角掖好:“虽然知道你不怕冷,但总被你这样守夜,我会觉得你在装可怜。”
重楼沉默了少顷,沉声道:“你知道我不是。”
“对。”飞蓬的声音含含糊糊:“所以就撤了吧,地火炕热一夜太烧了,没以前舒服。”他越说越低声了:“再说,你的‘不舍得’,总得有证据来证明。”
这回,轮到重楼的喉珠滑动个不停了。良久,他才灭了屋内所有烛火,在黑暗中干涩地说道:“飞蓬,你…不怕我毁约?”
“如果你确定要毁掉我们二十万年的交情。”飞蓬淡淡说道:“那我无话可说。”
窸窸窣窣的脱衣声响起,然后,一只温热的臂膀从后揽住飞蓬的腰肢,扣进同样温热的怀里。
“我不会。”重楼滚烫的唇不经意地擦过飞蓬的后颈,虚悬于满头青丝之上。他隔空关了地火,抬手压实了被褥,低声问道:“你还烧得不舒服吗?”
飞蓬没有回答,只阖眸微微侧身,和过去一样安然埋首在重楼胸膛上。他的呼吸声,渐渐平稳而均匀了。
重楼定定看了飞蓬一会儿,悄悄低下头。唇瓣吸住黏在脸侧和颈间的发丝,重新归于耳后。
最后,他将一个吻轻若无物地落下,贴了贴飞蓬泛红的耳垂。
这个吻仿佛石坠水潭,激起一圈圈涟漪,在飞蓬脸上、颈上,更在飞蓬心中。
泛红的耳垂变得通红,这抹绯色还在进一步蔓延。重楼并不意外,反而加大拥抱的接触面,让温度传到隔衣相触的肢体上。他并未承诺什么,只轻轻道:“时光会证明一切。”
此言一出,飞蓬飘忽难安的心蓦地一沉,安安稳稳地落回了心腔中。他无需再装,便有困意真正升腾了。
至此,一夜好眠。
“尊上,事情就是这样。”游弋和青竹单膝跪在重楼面前,头不敢抬。
太丢人了啊,总被长琴他们这些玉衡军精锐甩开都还好,好歹他们全是天级九重,又身具神将教导甚至传承。撵不上只能追在后面虽丢脸点,但情有可原。
可那心魔族长乃至心魔一族残存者,又算是什么玩意?不过是诞生自各种生灵的恶念,得各族称呼一个“魔”字,才在这二十多万年里,渐被魔界接纳!如今,他们出动了整个暗星组织与魔宫暗部,竟一无所获!
重楼瞥了一眼床幔,他起得很早,先收拾了留下的所有饭盒,打算该分就分、该赐下就赐下。后用才搜集来的新鲜灵药食材下厨,却被属下们半途打扰,只来得及做出今日早膳。
“所以,你们想要泄点底给长琴,让玉衡战士援助你们,搜捕心魔一族藏起来的人?”重楼嗤嗤一笑,意味不明道:“这是要让本座丢脸丢到飞蓬嫡系面前去?!”
青竹想要捂脸,但巨大的压力让她和游弋都说不出话,全部力量都用来维持仪态了。
好在魔尊的震怒只是一时,下一瞬便收敛了气势,没让他们当场伏倒在地。虽然现在半跪着,用手肘支撑的模样,也是差不多的狼狈。
“是属下等无能,但心魔一族目前在逃者,确实再无踪迹了。”游弋更是低声道:“太子长琴擅长音道,占卜亦不差,所以属下才斗胆想邀他一叙。也实在不敢让大祭司和神女他们知晓飞蓬将军之事,担心当场惊出破绽,反让心魔得机逃脱。”
重楼淡淡说道:“罢了,此事算你们将功折过,至少这些日子搜集了不少灵材,本座刚好要用。”
他废物利用地摄来那堆剩下的食盒,统一刻画了空间封印阵法,丢给了两个属下:“虽说一无所获,但也已出力了,自己拿下去分了吧。至于心魔一族和天诛,找长琴是另辟蹊径,敌人很难想到,姑且算条出路。既然提起,就办好!”
青竹、游弋又喜又羞。喜的是魔尊并未真正动气,羞的是任务没办好却拿了好处。他们对视一眼,都看见了眸中燃起的熊熊烈焰:“是,尊上,我们现在就找玉衡战士们商量。”
重楼挥了挥手,将他们丢进了空间传送通道:“天诛牵涉六界大局,若成功,放长琴等人离境,不可过河拆桥留下话柄。”
他重新合上结界,回眸看向床幔:“放心了吗?”
“嗯。”醒了一段时间的飞蓬不再沉默,直起身淡淡问道:“但并不等价,魔尊要本将付出什么代价?”长琴他们在魔界大抵做了什么,我能猜到。一次联手就换释放出界,这不是放水,是放海。
重楼不置可否:“先用膳。”他把今日的早餐端给了飞蓬。
一如既往丰盛,飞蓬默然地接了过来。适才听着情报不知不觉拧紧的眉峰,因着美味佳肴渐渐散开了。
当温热的湿纸擦上嘴角时,他脸上不自觉一红。刚抬手想接过来,却被重楼飞快地饶了一圈,便收了回去。
“好了。”重楼一本正经地说着,随手将之分解成了空无:“一群天级九重,算不上重要。”他重新站直,不再如刚刚那样俯着身。
这负手而立的模样,是魔尊一贯的淡漠:“本座放任他们在魔界肆意妄为,也为了清洗。”重楼的声音带着冷意:“沾染因果、滥杀无辜的族人,本座借刀清理,总比天道动手要好。神将该想想神界之败落,更该想想你跌落谷底的运气。”
飞蓬的手指猛然捏紧,骨节隐隐作响。他沉默了多久,重楼就偏头等待了多久。
“因果清算。”艰难的话语出口时倒是平淡了,飞蓬低声道:“魔界除天级九重,轮回皆归鬼界掌管,依然是天道范围,因果只有少许,而积年九重多有知晓秘闻,会刻意少造杀孽沾染因果。可神界出自我手的复生之阵,受天道厌弃。”
重楼叹了口气:“你说的很好,以后不要做了。听我一句劝,回去就把那阵砸了。”
飞蓬一声不吭地低下头,不说话。
“你总是那么犟。”重楼扣住飞蓬的下颚,逼迫他抬头:“今日非昨,神界局势稳定后,古神族、神兽、神果与龙族都不易死。需用复生之阵复活的人,大部分是飞升者在界内的自相残杀。这一次,则多了多年来不思进取而亡的古神族。”
他眼底流露愤怒与不屑:“你一手缔造的歌舞升平,他们视为理所当然!自己不上战场努力变强为你解忧,又连后辈族人都培养不好。如此不思进取,还敢排除异己、自相残杀,留之何用?白白为你增加因果罪孽,再等着被天道清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