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凯旋而归
尸横遍野的战场上,赵正东似乎感觉不到空气中的腥臭一般,又面无表情地挥刀砍向了地上一个耿军士兵沾满血污的脖子。
不过,因为手臂酸软,力度不够,加上挥刀砍向的位置有些偏移,他接连砍了三刀,才把对方的头颅砍下。
现在,这个耿军士兵身上的衣甲都已经被扒光,那件甲虽然损坏严重,但修复并不困难,凤阳城中的工匠很轻易就能修缮。
而此人腰间的鞓带,以及鞓带上的那柄短斧都还完好无损,身上还有十几两染血的银子和两根镶着宝石的头钗,应该是耿军此前劫掠淮北的时候抢的。
当然,这些缴获的战利品都是要交公的,任何私藏的行为一旦被发现,无论数额,都是直接斩首示众。
朱慈烺对军中这种有意为之,且影响极坏的事情并没有任何宽恕,此前北上归德平定许定国的时候,便有士兵因为私藏缴获,直接被就地正法了。
“这些狗娘养的,之前不知道杀了多少人,抢了多少东西,每一个身上都有那么多金银!”古德富一边拎起地上的首级,一边低声暗骂道。
“这白的银子,谁看着能忍住啊!”陈涛在一边小声抱怨,一面恋恋不舍地把手里的一块银锭扔进了身后的箩筐里,甚至还忍不住扭头回去多看了一眼。
但此时,毛青正在附近巡查,他话音刚落,便感觉毛青好像扭头看向了他一般,瞬间就把脑袋缩回来了。
“有本事就拿,看军法兵砍不砍你的脑袋……”赵正东听着几人的抱怨,冷着脸沉声道。
要不是这个时候已经累得根本没了力气,他早就抬脚踹这两个哼哼唧唧的家伙了。
说罢,他又抬手挥刀,对着面前地上的另外一个耿军士兵脑袋砍了过去。
而古德富原本还想说什么的,此时被赵正东一瞪,到嘴的话直接吞回了肚子里,只是悻悻地陪笑着。
他扭头看向北面,发现天骑营又带来了一队新的民夫,这批民夫数量更为庞大,几乎遮住了整段地平线,他们很快进入了此时还一片狼藉的战场上,并迅速加入了清理战场的行列。
“还是当骑兵威风”古德富看得有些出神,嘴里喃喃道:“老子也要当骑兵!”
且说,常登贵领着一队骑兵,直接突袭了留在湖区北面看守大炮的八旗兵,后者那时刚刚接到了耿仲明派塘马传来的消息,看到常登贵领兵气势汹汹而来,还没交战就直接撤退了。
不过,他们趁着明军还没追来,破坏了其中的三座浮桥,并赶着民夫将部分火炮推进了湖里,若不是兵马太少,来不及杀人,恐怕还会把随军的几千民夫,也一起杀完。
常登贵领着天骑营纵马飞奔,很快涉水渡河,将他们击退,然后轻而易举就接管了这数千归心似箭的民夫。
这几千民夫被清军抓住之后,就一直被当作两条腿的牲畜使用,他们此时看到明军杀来,一个个不仅没有跑,反而是自行拥了上来,要跟着走。
毕竟,若是不能进城,得不到官兵的保护,他们很快就会再次被清军抓回去。
此前,他们并不相信官兵,但现在领会到了清军的残暴之后,已经别无选择,这半个月来,这里的几乎每一个人,都有亲朋倒在了清军的屠刀之下。
在三千多民夫的协助下,战场之上堆积如山的盔甲兵器,在日落之前就全都被搬回了殿前军的营地,那些无头尸体则是由民夫挖坑就近掩埋。
与此同时,朱慈烺迅速组织兵马,打算就地驻营休整一夜,然后便立刻返回凤阳城,虽然郑森已经领着水师在五河牵制了尼堪,但对方若是愿意绕路,强行突破渡河,不到一日便能来到这里。
朱慈烺很清楚,以自己现在的实力,根本无法轻易摆脱对方的袭扰,骑兵在这样的战场上,依旧占据着巨大的优势。
到了晚上酉时初,天空中居然下起了蒙蒙细雨,而战场的清剿已经基本完成,天骑营派出的四个局骑兵,一路追击,斩杀和俘虏了数百名耿军士兵,其中还有不少是刘忠的旧部。
这些士兵都是大溃败的时候没有抢到马的,他们在平野之上跑不过骑兵,就纷纷扎进了附近的荒村之中。
但这些地方天骑营的骑兵此前都早已轮值侦探过,哪里适合藏人,他们再清楚不过了。
而四周除了平野,还是平野,那些耿军溃兵只要一出现,就会立刻被搜查的明军骑兵发现,根本躲不了,只能乖乖投降。
朱慈烺当天晚上,就拿到了常登贵和张煌言等人核验过后,呈递上来的缴获清单,还有此战歼敌俘虏的情况,各部的伤亡汇总报告。
常登贵是殿前军的总兵官,掌握一军的指挥权,并负责练兵的大小事宜。张煌言身为总教导官,除了辅助总兵官练兵之外,还另有监督各项军务的责任。
当然,教导官体系的权力,被朱慈烺严格限制在了军法里面。而军队的后勤,兵务等权力,又是另成体系的,这确保了朱慈烺对军队的绝对控制。
朱慈烺首先看了中军各部的伤亡情况,这一仗虽然胜了,但具有决定性的阵战,打得并不轻松,各部的损失都不小。
此战出力最大的四营兵马中,部署在前阵的天武左营,天威中营,武勇营四个千总部,损失颇重,仅阵亡就达到一百五十三人,重伤四十五人,此外还有一百八十六人轻伤。
重伤的那四十五人中,绝大部分都活不过今晚,活过来的也几乎不可能再回到军中。而那些轻伤的士兵,其中一部分依旧会有生命危险。
然后便是天骑营和京营的骑兵,这两支骑兵也各伤亡了几十人。不过,其中大约有三分之一是轻伤,总体的损失还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这一仗,虽然耿仲明的三千多兵马,几乎全军覆灭,其中近千人投降,但殿前军和南京京营,也损失不小,伤亡接近五百。
如果朱慈烺此战对阵的不是耿仲明和刘忠旧部,而是多铎亲领的八旗兵,恐怕他的损失还将更大,甚至不一定能取胜。
“这些都是为了大明,为了天下社稷而战的英雄,安排好民夫给他们收敛尸身了,对应的姓名和此前留下的遗书,也要一一找出来,尽力帮他们实现遗愿。
等此战彻底结束,朕要把他们的灵位供奉在英烈祠里,永远享受后人的香火,大明不会忘记他们,天下百姓也不会忘记他们!”
阵亡将士的身后事和抚恤是朱慈烺现在最关心的事情之一,他顿了顿,然后又道:
“这些事情必须要安排妥当,绝对不能出现任何差错,特别是那些家中还有父母妻儿的,抚恤要尽快到位。
如果是孤家寡人,也必须要尽快从流落地方的孩童中,给他们找到养子,继承香火,朕绝对不能让这些大明的英雄心寒。”
常登贵和张煌言听了,立即齐齐应声道:“陛下圣明,将士们今后一定会更加用命,忠心报国!”
朱慈烺点了点头,收敛情绪,然后又一边往下翻看此战的斩获,一边听常登贵继续汇报。
耿军在此战中几乎全军覆没,其中有两千三百名士兵被我军当阵斩杀,还有一千一百余人最终投降的,基本上都是在第一轮齐射便被打废的刘忠旧部。
投降的耿军,朱慈烺已经下令甄别军官,全部斩首之后,剩余的普通士兵准备用来干苦役,押运缴获的辎重回凤阳。
这些人个个身强力壮,正好用来做这些事情,至于那些被抓来的民夫,自然也是要干活的,但有这些降兵在,就不用往死里使了。
对于这些投降了清军的兵马,朱慈烺自然不会心慈手软。
如果不是为了减少清军此时招揽到麾下的其他降兵到时拼死抵抗,他恐怕就是用对付鞑子兵的方法,来对付他们了。
朱慈烺作为大明的皇帝,凡事都必须要基于政治考量,而不是感情用事。
要知道,清军此番南下,裹挟了近十万投降的顺军,明军。这些人马虽然战斗力不佳,但在战场上依旧有着重要的作用。
朱慈烺必须要想办法在多铎驱使他们围城的时候,瓦解这些人的军心,战场上的胜利是一方面,招揽降兵改造,现身说法,同样重要。
看完这些,朱慈烺原本显得十分阴沉的神情,也终于恢复了正常。他随即又打开了张煌言呈递上来的缴获清单。
清单上,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战马的缴获,这是朱慈烺当前最需要的战利品,西南马他虽然也能获取,但并不能作为战马主力。
此战,明军夺得耿军的战马两千三百余匹,大部分都是那些溃兵来不及骑走的,甚至还有数百拉运军需的骡子,以及清军临时征集,是专门用来拉炮的牛车。
耿仲明的大军虽然算不上专业的骑兵,但也是全骡马化的军队。他麾下足足有两千五百多兵马,除去突围逃出的三四百人和战场的损伤之外,其他士兵装备的骡马,基本都被缴获了。
而耿仲明军中的那二十多门红夷大炮和另外的几十门小炮,在他溃败的时候,根本来不及拉走,那些八旗兵着急撤退,也只是将其中一部分推进了河里,但无数的火药炮弹,都在耿军溃败的时候,被遗弃在了湖边。
不过,这场大战缴获数量最多的,还是各式刀枪甲胄。
这些兵甲装备虽然大半都已经在战斗中损坏,修复工作十分繁杂,修复之后的质量,也会差很多,但用来装备守城的乡勇,却是已经足够了。朱慈烺心中大抵估算了一下,这些战马足够他将天骑营扩充一倍,再建一个满编的骑兵千总部。火炮也足以装备两个营,而那些残破的盔甲刀枪,修复之后,拉出一支两千人的乡兵,完全不成问题。
这数十门多出来的火炮,两千多匹战马,以及朱慈烺计划中,那两千装备了盔甲刀枪的乡兵,在凤阳城城防的加持下,绝对够多铎喝一壶了。
第二日清晨,经过严密的搜查,天骑营已经基本肃清了周围平野上隐藏的耿军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