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李多祚似乎是误会了,突然抱拳沉声道:“末將今日之荣华富贵,皆是先帝隆恩!今大帝之子为二竖所危,末將岂能不思报大帝之德乎?”
李贤没想到李多祚不仅立场鲜明,更是如此直接坦荡。
“將军忠义,可贯日月!贤————在此谢过將军!”
说完,李贤便將他引到了茶几旁,亲自斟了半杯茶给他。
“谢殿下!”李多祚端起茶杯,却是扬起脖子一饮而尽,让李贤有些哑然失笑。
似乎是察觉到这个动作有些失礼,李多祚尷尬一笑:“末將是个粗人————”
“李將军不必介怀,如此真性情方才难得。”李贤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在意,又为李多祚斟了半杯茶。
这次,李多祚端著茶杯像模像样的品了一下,沉吟道:“末將经营北衙多年,左右羽林中,多是忠於李唐、嫉恶如仇的忠勇之士,三日之后,回回炮试射之日,届时现场警戒、仪仗护卫皆由末將部署,必可確保关键位置皆是我心腹之人!
“然————还有一人,需殿下格外注意。”
李贤一愣:“何人?”
“二张党羽、太后堂侄,左羽林大將军武攸宜。”李多祚顿了顿,接著说道:“届时左右羽林军必將悉数到场,末將麾下自是无碍,但武攸宜————”
李贤心中瞭然。
北衙禁军如此重要的防备力量,武曌必然会派亲信之人执掌。
“此事本王已经知晓。”
虽说一个武攸宜冒了出来,但李贤心里也没有过度担忧,原本刘建军的计划甚至是准备以数十人对整个北衙的,现如今只剩下一个左羽林军,已然是意外之喜。
见李贤面色沉静,反倒是太平有些惊讶了,问道:“二兄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李贤笑著摇了摇头,故作神秘,反而是看向李多祚问道:“李將军可有应对之策?”
李多祚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但很快压下,沉声道:“回回炮试射乃洛阳近年罕见之盛事,届时,末將可借协调布防之名,提议將左羽林军一部分精锐调至演武场外围,负责彰显军威、弹压围观民眾,並在左羽林军中安插眼线,密切监视武攸宜及其亲信將领的一举一动,若他確有异动,或不肯离营,那说不得————”
李贤心中一暖。
李多祚未说出口的话是什么不言而喻。
李贤宽慰道:“將军不必担忧,届时会有天降奇物震慑左羽林军,將军只需从旁协作就是。”
“天降奇物?”太平公主一脸好奇。
“到时你就知道了!”李贤好笑的看著太平。
三人又洽谈了一些三日后的安排,李多祚终於是起身告退。
静室內只剩下太平和李贤。
————
李贤终於是忍不住好奇问道:“你是如何拉拢李將军的?”
太平反问:“二兄所说的那天降奇物是何物?”
李贤面色一窒,囁嚅道:“刘建军不让说————”
太平瞬间恼怒。
但很快,又是悠悠一嘆:“还能是如何拉拢的,母亲许了我自由进出宫闈的权力,李將军值守南衙,我见的次数自然就多了。”
李贤闻言,也是轻轻一嘆。
无论怎么说,太平终究还是武曌的亲生女儿,而且从小到大,武曌都对她极尽宠溺。
若不是薛绍的事,想让太平帮自己,恐怕是千难万难。
“二兄————若,若————之后,你打算如何对待母亲?”太平突然抬头,目光带著央求的看著李贤。
“我————”李贤忽然沉默。
这个问题,刘建军曾经也问过自己。
但他到现在都还没有想好。
从感情而言,武曌待他千万般不好,一度想要杀死他,甚至还极有可能不是自己的生母,但自己终究自幼都唤那个人母亲,若是真要痛下杀手,李贤有些於心不忍。
刘建军说的对,自己的性子太柔仁了。
好在的是,从理性而言,武曌也不能死。
无论如何她都是名正言顺的皇帝。
杀她,就等同於弒君,这是在冒天下之大不韙。
可李贤还没说话,太平就忽然央求道:“二兄————请你,无论如何,饶母亲一命,好么!太平失去了夫君,不想再失去母亲!”
李贤闻声一震。
武曌或许不是自己的生母,但她一定是太平的生母。
同时还是显弟、旦弟的生母。
自己岂能杀她?
他深吸一口气,所有的犹豫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小妹,你放心,我向你保证————”
但李贤话还没说完,太平就忽然打断,目光灼灼的看著李贤:“二兄,我知道你不会杀母亲,但!其他人呢?刘建军呢!”
李贤一愣。
“刘建军————他————是和母亲一样的人。”太平语气变得哀怨,“二兄对刘建军言听计从,若是刘建军要杀母亲呢?”
李贤被太平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怔住了。
他从未深思过这个问题。
刘建军问过几次自己打算如何对待武曌,但自己从未想过,刘建军打算如何对待武曌。
若他执意要杀武曌————
不!
按刘建军的性子,这极有可能!
甚至李贤相信,只要武曌落马,刘建军有一万种方法杀死她,並且不留下任何痕跡。
若这事真发生了,自己该如何自处?
李贤陷入了沉默。
太平盯著李贤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展顏一笑,道:“好了!二兄,这些事情日后再作考量吧!今日我还要带你见一个人!”
李贤一愣。
还有人?
太平没说话,站起身,拉著李贤往静室外走。
显然,这次要见的人不用避开外人。
李贤疑惑的跟著太平往太平观內走,又是兜兜转转了许久,终於停在了一座道观前。
李贤一眼就看到了正侍奉在香炉前的身影,失声道:“长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