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江原!”
两人走到广场中央,对著缓缓降落的赵长老,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拜见赵长老!”
赵长老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落在地面,那股令人窒息的灵压也隨之收敛入体。
他微微頷首,目光在陆风身上停留了一瞬,便转向了江原,眼中似乎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但他並未过多寒暄,而是开门见山,直奔主题:“不必多礼。我此次前来,一是例行巡视,二是为了看看它。”
他的目光,投向了广场中央那棵依旧矗立的青阳木。
经过一年多的休养,青阳木的枝干上已经重新抽出了稀疏的绿叶,看上去恢復了几分生机。
但任何明眼人都能看出,它远未恢復到昔日的繁茂,整棵树都透著一种病態的虚弱。
赵长老缓步走到树下,伸出那只保养得如同美玉般的手掌,轻轻贴在了粗糙的树干之上。他闭上双眼,一股精纯的木属性灵力,伴隨著他强大的神识,缓缓探入青阳木的內部。
陆风和江原屏息凝神,静立一旁,不敢打扰。
片刻之后,赵长老睁开双眼,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透出了一丝惋惜。他收回手,缓缓摇头。
“生机是被稳固住了,没有继续恶化的跡象。”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但尸秽死气已经侵入根基最深处,如同附骨之疽,难以根除。而且,当初为了求生,它过度燃烧了生命本源,树体经络留下了难以癒合的暗伤————虽保住了性命,但根基已损。想要恢復到全盛时期,难了。”
这番诊断,与江原用面板探查到的结果几乎一般无二,只是更为精深。
说完,赵长老的目光,终於正式地、带著一丝审视的意味,转向了江原:“陆风在提交宗门的年度报告中,详细提及了去岁那场血战。报告中说,是你在最后关头,以自身为媒介,用一种特殊的功法,为它强行续命,才最终撑到了援军到来?”
这句问话,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广场上每一个竖起耳朵的弟子耳中。
一时间,无数道震惊、恍然、乃至嫉妒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了江原身上。原来,当初那场神跡般的大阵重光,竟是出自这位平日里深居简出的“药君”之手!
面对筑基期长老的注视,江原心中微凛,但面上依旧保持著平静,恭敬地回答:“弟子当时也是情急之下,行险一搏,侥倖成功罢了。”
“世间事,没有那么多侥倖。”赵长老不置可否地说道,“隨我来吧,有些事,我要详细问问你们。”
说罢,他便当先向议事厅走去。
陆风和江原对视一眼,立刻跟上。
只留下身后广场上,一片此起彼伏的倒吸冷气之声,和无数关於江原的、愈发神秘的猜测。
据点议事厅內,早已被弟子打扫得一尘不染。
赵长老在主座上坐下,示意陆风和江原分坐两侧。一股无形的威严,让整个石厅的气氛都显得格外肃穆。
“陆风,先说说据点这些年来的情况。”赵长老开口道。
“是,长老。”
陆风起身,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玉简,条理清晰地开始匯报:“自大战之后,宗门补充弟子三十六名,现据点共计修士三十九人。
一年来,共执行巡逻任务三百余次,与魔修发生小规模衝突十七次,我方阵亡弟子两人,重伤五人,斩杀魔修三十一名————资源產出方面,因江原师弟炼製的丹药品质极高,弟子们的修炼效率普遍提升,灵石矿脉与药材產出稳定,除去据点自身消耗,每月尚有富余上缴宗门————”
陆风的匯报详尽而务实,赵长老静静地听著,不时微微点头,显然对他的管理能力颇为认可。
待陆风匯报完毕,重新坐下后,议事厅內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隨后,赵长老的目光,如同两柄温润的玉尺,不带丝毫压迫感,却仿佛能洞察人心一般,落在了江原的身上。
“江原。”
他缓缓开口,语气中带著一丝明显的回忆之色。
“我记得你。当年你还是外门弟子时,终日在灵田劳作,我就曾关注过你。
资质平平,心性倒还算沉稳,可惜仙路渺茫。在外门蹉跎数年,好不容易才以练气三层的修为,踩著门槛,勉强通过了內门考核。”
赵长老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说实话,”他看著江原,“那时我以为,你此生筑基无望,能在这內门之中,寻一处执事之位,安稳修行到老,便已是你最好的归宿了。”
这番话,让一旁的陆风都听得心中一紧,不知长老是何用意。
然而,话锋一转,赵长老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显而易见的诧异。
“但是————”
话音未落,一股温和却又浩瀚如海、根本无法抗拒的神识,如同清风拂面,轻轻地从江原的身体上一扫而过。
江原只觉得自己在这一瞬间,从里到外都被看了个通透,但那神识並无恶意,只是纯粹的探查。
赵长老眼中的诧异之色,变得愈发浓郁。
“练气七层?”他眉头微挑,“这才几年功夫?根基稳固无比,丹田內的灵力精纯凝练,甚至————带有一丝极强纯粹的生机特性。你这几年的进境速度,比峰內许多天赋资质远胜於你的弟子,还要快上不止一筹!”
面对长老的疑问,江原早已在心中打好了腹稿。他站起身,不卑不亢地躬身一礼,恭敬地回答道:“回稟长老,弟子能有今日,实属侥倖。”
“其一是拜黑风峡的生死血战所赐。弟子数次濒临绝境,徘徊於生死之间,对修行之道,侥倖有了一些浅薄的感悟。”
“其次则是弟子用那次大战的功勋,从宗门宝库中兑换了大量修炼资源。弟子资质愚钝,唯有勤能补拙,三年来,几乎是闭门不出,苦修不輟。”
赵长老静静地听著,那双仿佛能看透世情的眼眸,深深地注视著江原。良久,他才缓缓地点了点头,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看到赵长老没有继续追问,江原和陆风都暗自鬆了一口气。
然而,赵长老眼中的那抹诧异,却渐渐被一种更为深沉复杂的复杂情绪所取代。
他没有再看江原,而是將目光投向了窗外那片灰濛濛的天空,发出一声悠长的嘆息。
“唉————”
这一声嘆息,仿佛蕴含著无尽的疲惫与沧桑,让整个议事厅的气氛,瞬间变得压抑而沉重。
“你们————能有这份安稳的环境,不受打扰地潜心精修,实属不易啊。”赵长老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不復之前的清朗。
“你们久居前线一隅,或许还不知晓,如今的青云峰,早已————不復往日之景了。”
听到这话,陆风和江原的心,都猛地向下一沉,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赵长老的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了他们二人紧张的脸上,缓缓说出了一个令他们心神剧震的冰冷事实:“自我执掌青云峰这数十年来,门下弟子来来去去,鼎盛之时,內门弟子常年维持在百人之上,也算得上是人才济济。”
“而与血煞宗的战事,全面开启,至今不过短短数年————
他的声音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千斤巨石,狠狠地砸在江原和陆风的心上。
“峰內弟子,已折损过半!算上你们二人,如今还活著的,不足五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