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世那刻，他JiNg心挑选过。男方样貌俊朗，在湖南长沙作布料生意，nV方虽出身乡间不谙诗书，倒是头脑JiNg明反应灵活，加上家中有大笔田地出租给佃户……作为他们的儿子，他外有颜值内有才智，父系有事业传承、母系有祖产庇荫，千算万算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
唯一没算上的是，那年1949。
战乱让他的父亲赔掉生命及产业，母亲怀着遗腹子回娘家。娘家一来担忧战事绵延自顾不暇，二来嫁出去的nV儿如泼出去的水。得知有个佃户刚成年的儿子为了讨生活自愿从军，正随军队「转进」台湾，外祖父母立即将母子俩托给了那X格忠厚的佃户之子，请他带到台湾，暂时避难。
他在水浪滔滔，载满悲愤、羞辱与不安的渡轮上出生。没有父亲，资产只剩母亲包紧在手绢里的两根金条。不知是顺水推舟或者随波逐流，佃户的儿子，我爷爷。接过了孩子，将他取名为水生。
魂算不如天算，时代让水生流流转转，成就了一个家庭，成为我的大伯。
「NN过世的时候，一直说她对不起我，你记得吗？」
我记得。
NN过世前几年，大伯去了大陆做生意，很少回台湾。叔叔们轮流作东的家族聚会，大伯偶而露面，总半是埋怨半是夸耀：「爸妈对我不公平，你们每个人的房子，都是爸妈买的。我呢？是我靠自己一双手，辛辛苦苦赚的。」
当时我们自然不明白个中原由，NN也不说话，低头安静扒饭。
从我爸开始，三叔四叔五叔六叔以及唯一的姑姑，都在结婚时各自得到了一间爷爷NN送的房子，切切实实的有了自己的「新家」。爷爷NN并不特别富有，每间房子都是靠在市场称斤论两卖牛r0U，再加上标会、分期付款，一根梁一块砖慢慢累积起来。
「我b你们每个人都聪明，都会读书，要不是我小学没毕业就得在市场帮爸妈做生意，你们哪个学历能b我高，b我有出息！」
大伯忿忿不平很合理。他才十来岁，刚学会骑爷爷那台又高又重的铁马，腿甚至还构不着地，已随爷爷半夜到牛r0U批发市场，一一审视端详那些刀起刀落躯g分离血r0U模糊，讨价、喊价、杀价，然後赶在清晨前将挑妥的r0U材运回家。
爷爷会继续踏上铁马，将餐厅、老客户预订的品项分装好，挨家挨户送去，大伯则跟NN一起把牛心牛腱牛肩胛牛膝各种牛的林林总总放进推车，徒步到老家十分钟行距的菜市摆摊。NN负责卖r0U切r0U，大伯负责包装收钱，等中午时爷爷到菜市接NN的班，让NN回家煮饭顾小孩，再换成爷爷负责卖r0U切r0U，大伯同样包装收钱，二十多年日复一日。
「你爷爷是个好人，他本来也想买房子给我，是你NN心里有顾虑，过不去。」
爷爷是个好人没错，NN也是个好人。他们是最寻常的爷爷与NN，疼Ai子nV，宠溺孙儿，无从想像他们身上能藏放任何秘密。
「直到去大陆做生意，我才知道自己原来不是你爷爷亲生的。大伯我的亲生爸爸啊，可是门当户对的有钱人家，不像你爷爷住在湘潭乡下，穷得很，穷得连树皮都啃。」
大伯躺在床上哗啦哗啦地说，灰暗的脸上绽出神采，那并未实际获益的富家少爷出身似乎为他寒微的生命补上光环。
我非常惊讶，这解释了为何爸爸叔叔姑姑都是扁平的大饼脸，唯独大伯五官深邃英挺俊美；也交代了大伯怎会在爷爷过世後，突然跑去大陆做生意，而且从此X格大变，怨天怨地怨命运，老是强调他为这个家牺牲了多少，付出没有回报。
「没关系，老子现在在大陆有四间房子出租，老子有得是钱！我靠自己！」
大伯从怀中拿出手巾擦了擦眼角，他对吃苦这种事究竟是Ai是恨是不甘是沉溺，我分不清。那条手巾是NN留下的，最少有十几年历史，他居然带在身上牢牢保存。
「怎麽不去医院呢？」我问大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