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承宇的眼睛里,突然迸发出了光芒。
“献策兄,您是闯王派来的使者,代表的是闯王的威严!您说的话,堪为圣旨!宗敏將军再……再霸道,他总得给闯王几分薄面吧?”
“还请兄长,传达闯王军令,请宗敏將军速速归营。”刘承宇深吸一口气,语气无比郑重地说道。
所有人的目光,“唰”的一下,全部聚焦在了宋献策那张已经毫无血色的脸上。
李过和下首的將领们,一个个都憋著笑,肩膀抖得跟筛糠似的,却硬是没发出一丝声音。
宋献策感觉自己手里的那碗酒,此刻重若千钧。
他呆呆地看著刘承宇,又僵硬地,一点一点地,將头转向了主座上那个面带冷笑、眼神如刀的刘宗敏。
让他……亲自对刘宗敏下令?
这和指著一头猛虎的鼻子,让它把嘴里的肉吐出来,有什么区別?
宋献策的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喉咙里,乾涩得发不出一丝声音。
“我……我……”
宋献策的嘴唇哆嗦著,喉咙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滚烫的。他看著刘承宇那双“充满鼓励和期待”的眼睛,只觉得那眼神背后,藏著一把最锋利的刀。
但闯王之令本就是这次过来第一要紧的事。
自己退无可退。
拼了!
一股文人特有的、被逼到绝境后的血气,猛地衝上了宋献策的头顶。
他深吸一口气,从座位上霍然站起,因为动作太猛,甚至带得身后的椅子都晃了晃。他强迫自己不再去看刘承宇,而是將目光,死死地钉在了那个始终沉默不语,却带给他无穷压力的身影上。
“刘宗敏將军!”
宋献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而显得有些尖利,甚至破了音。但他还是鼓起了全部的勇气,將手中的捲轴高高举起,如同举著一道护身符。
“闯王有令!”他几乎是吼了出来,“念你与大军走失,劳苦功高!特命你……即刻拔营,回归主力大营,另有重用!不得有误!”
所有人的呼吸,都在这一刻停滯了。
刘宗敏缓缓地,將目光从手中的酒碗,移到了宋献策的脸上。
他的眼神,平静得可怕。没有愤怒,没有不屑,就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潭,不起一丝波澜,却能將人的灵魂都冻结。
“宋先生,这是什么意思。莫非,尔要试试我的宝剑是否锋利吗?”
话音落下的那一剎那——
“鏘——!!”
一声整齐划一、清脆如龙吟般的金属摩擦声,响彻整个大堂!
刘承宇身后,李过身后,以及大堂內所有属於裕州的將领、亲卫,在同一瞬间,猛地拔出了腰间的兵刃!
数十柄雪亮的钢刀、宝剑,同时出鞘!
那股由尸山血海中淬链出的、冰冷刺骨的杀气,如同实质的浪涛一般,朝著宋献策和他身后那几个早已面无人色的副手,狂涌而去!
“哐当!”
宋献策身后的一名副手,再也承受不住这恐怖的压力,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手中的酒碗摔得粉碎。
宋献策本人,更是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身体剧烈地一颤,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他看到的,不是几十柄刀剑。
他看到的,是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露出了狰狞獠牙的猛虎!
他毫不怀疑,只要刘宗敏一个眼神,下一刻,自己就会被这群如狼似虎的军汉,剁成肉泥!
“咕咚。”
宋献策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他感觉自己的双腿,已经完全不听使唤,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他手中的那份闯王军令,此刻看来,是何等的可笑,何等的苍白无力。
他终於切身体会到,自己面对的,是一头已经挣脱了所有枷锁,盘踞在自己领地里,隨时准备择人而噬的猛虎!
而自己,就是那个不知死活,闯入虎穴,自以为是的猎人。
大堂內的死寂,只持续了短短数息。
“哎呀呀!使不得,使不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