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裕州东郊,官道旁。
一座新搭建起来的巨大凉棚下,早已摆好了桌椅茶水。
刘承宇身著一身半旧的青色儒衫,看起来就像一个寻常的书生。他没有披甲,甚至没有佩刀。在他身后,刘宗敏和李过以及所有营官以上的將领,皆是戎装整齐,按品阶肃立,却也都將兵刃留在了营中。
再往后,是三百名亲卫组成的仪仗队,一个个身形笔挺,甲冑鲜明,手持长枪,肃立如松,却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静静地等待著。
整个场面,庄重、肃穆,却又透著一种刻意收敛锋芒的恭顺。
远方的地平线上,一队人马缓缓出现,前面是“肃静”、“迴避”的牌子,中间是一面“大明钦差”的杏黄大旗,在冬日的寒风中,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正是陈新甲的队伍。
当看到前方官道旁那巨大的凉棚和严整的军阵时,陈新甲的队伍,明显出现了一丝骚动。
陈新甲本人,也是心中一凛。
他勒住马韁,眯起眼睛,仔细打量著前方的阵势。
没有杀气,没有挑衅。
只有一种近乎於教科书般的、標准的迎接上官的礼仪。
这……与他想像中,与那些地方官口中描绘的“魔窟”,截然不同。
“大人,看样子……是那刘承宇,前来迎接了。”一名隨行的幕僚,凑到他身边,低声说道。
陈新甲没有说话,只是轻轻一挥手,示意队伍继续前进。
当两支队伍相距约百步时,刘承宇动了。
他快步从凉棚下走出,身后,刘宗敏、李过等人紧隨其后。一行人走到官道正中,待陈新甲的马走到近前时,刘承宇对著马上的陈新甲,撩起衣袍,深深地、恭敬地,行了一个长揖之礼。
“草民刘承宇,率裕州诸將,恭迎钦差大人!大人一路风尘,辛苦了!”
他的声音,朗朗如清泉,姿態谦卑得体,没有丝毫的桀驁不驯。
他身后的刘宗敏、李过等一眾悍將,也都齐刷刷地单膝跪地,右手捶胸,沉声喝道:“恭迎钦差大人!”
声震四野,气势十足,却又充满了对钦差身份的绝对尊重。
陈新甲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著眼前这一幕,心中那份预设的警惕和戒备,不由得鬆动了几分。
伸手不打笑脸人。
对方把礼数做得如此周全,他若还端著架子,反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了。
他翻身下马,脸上立刻掛上了和煦的笑容,快步上前,亲手將刘承宇扶起。
“哎呀,快快请起,快快请起!这位,想必就是裕州义军的首领,刘將军吧?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果真是年轻有为,一表人才啊!”
他的態度,亲切得就像是见到一个欣赏已久的后辈。
“不敢当,不敢当。”刘承宇顺势起身,脸上带著几分受宠若惊的惶恐,“大人乃朝廷天使,草民等能得大人亲临,已是天大的福分。些许薄礼,不成敬意,还望大人笑纳。”
他说著,侧身一指那凉棚。
陈新甲这才看到,凉棚的桌案上,除了茶水点心,还摆著几个托盘,上面用红布盖著,看不清是什么。
“刘將军,太客气了。”陈新甲嘴上说著,脚下却已经跟著刘承宇,走到了凉棚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