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州州衙,二堂。
这里已被临时布置成了一个会场。堂內没有升起『明镜高悬』的牌匾,取而代之的是『民生为本』四个略显俗气却又直白无比的大字条幅。
堂下,没有公案,没有惊堂木,而是左右各摆放了数张铺著锦垫的太师椅,中间设著香炉和茶几,一派和谐的氛围。
然而这精心布置的和谐,却丝毫无法驱散空气中那股凝重如实质的紧张气息。
赵元亨、孙德茂、钱万金、周平四人,正襟危坐於左侧首列。他们身后,还坐著十余位裕州城內有头有脸的士绅乡贤。这些人,一个个衣著光鲜,神情肃穆,彼此间却鲜有交流,只是偶尔用眼角的余光,交换著心照不宣的眼神。
他们都是千年的狐狸,自然闻得出这场会议背后那不同寻常的味道。
堂上,右侧主位空悬,那是为刘承宇留的。而左侧主位上,练国事早已端坐其上。
今日的练国事,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官袍。这並非朝廷所赐,而是他自己压箱底的旧物。他头戴乌纱,面沉似水,不言不语,只是用那双浑浊却又锐利无比的眼睛,冷冷地扫视著堂下的每一个人。
那股久居上位的官威,那份来自前朝巡抚的压迫感,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在场的所有士绅,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们心中暗暗叫苦,看来昨夜赵元亨的猜测没错,今天果然是鸿门宴。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就在眾人坐立不安,以为要一直等到午时的时候,堂外,终於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和不急不缓的脚步声。
“哎呀,诸位乡贤,久等了,久等了!实在抱歉,军中事务繁忙,来迟一步,还望海涵啊!”
话音未落,刘承宇便一身便服,满面春风地从后堂走了出来。
他的脸上,带著满脸的歉意和热情,丝毫看不出半分主帅的架子,倒像是一个前来赴宴的邻家后生。他一边走,一边对著堂下眾人连连拱手,姿態放得极低。
赵元亨等人见状,连忙起身,齐齐躬身行礼:“我等拜见刘將军!”
“誒!诸位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刘承宇快走几步,亲手將为首的赵元亨扶起,满脸真诚地说道,“今日,没有刘將军,只有刘承宇。咱们开的是恳谈会,不是升堂审案,大家不必多礼,都坐,都坐!”
他这番亲和的態度,与一旁冷若冰霜的练国事,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让堂內的气氛,稍稍缓和了几分。
刘承宇在主位上坐下后,並没有立刻切入正题,反而端起茶杯,像是拉家常一般,和赵元亨聊起了裕州的米价和天气,言语间满是对民生疾苦的关怀。
这番做派,让准备好了一肚子应对之词的赵元亨等人,都有些摸不著头脑,不知道是要搞哪一出。
就在眾人疑竇丛生之际,刘承宇放下茶杯,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换上了一副略带忧虑和困惑的神情。
他轻轻嘆了口气,开口说道:
“在座的诸位,都是我裕州城的栋樑,是德高望重的乡贤。今日请大家来,实不相瞒,是因为承宇最近……听到了一些风声,心里实在是……有些不安啊。”
来了!
赵元亨等人心中一凛。
只见刘承宇皱著眉头,一脸“刚刚听说”的无辜表情,缓缓说道:“我这几日,让手下的弟兄们在城中巡视,维持治安。可他们回来稟报说,城里的茶馆酒肆,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