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之內,一片鸡飞狗跳。
刘承宇“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总算將作势要寻死的练国事给“劝”了下来。
练国事依旧气得浑身发抖,指著赵元亨等人,嘴里还在怒斥著“国贼”、“蠹虫”,而刘承宇则夹在中间,一边安抚著练国事,一边对著赵元亨等人,露出一副“我也很为难”的苦笑,场面混乱而滑稽。
赵元亨、孙德茂、钱万金三人,此刻已是彻底没了主意。他们看著眼前这幕闹剧,只觉得心力交瘁。
他们所有的计策——哭穷、推諉、捐献——都感觉有一种莫名奇妙的东西使其发挥不出作用。
然而,就在这僵持的局面下,一个压抑已久的声音,如同炸药桶一般,轰然引爆!
“够了!”
一声暴喝,让所有人的动作都停滯了下来。
是周平!
只见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那张平日里就因酒色而涨红的脸,此刻更是因为愤怒而扭曲变形。他再也无法忍受这种被人威胁任人宰割的憋屈感,將所有的怒火,都倾泻到了那个最让他看不顺眼的老头子身上!
他指著练国事的鼻子,破口大骂:
“练国事!你个老匹夫!你算个什么东西?!”
“真当自己还是河南巡抚吗?!別忘了,你是个降將!是个连城都攻不下来的败军之將!你有什么脸面,在这里对我们吆五喝六,指手画脚?!”
“我们给你几分面子,称你一声练大人,你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他越骂越起劲,唾沫星子横飞。
“我们捐钱捐地,是看在刘將军的面子上!是敬他保境安民的功劳!与你何干?!”
“你拿前朝的剑,做裕州的主?吃著我们裕兴军的粮,不想著如何为刘將军分忧,反倒在这里搬弄你那套大明律法,狐假虎威!我呸!”
“我告诉你,这地,是我周家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这钱,是我周家辛辛苦苦挣来的!你想要?下辈子吧!”
这番话如同一连串惊雷,炸得整个大堂之內,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周平这番撕破脸皮的辱骂,给惊呆了。
赵元亨心中大叫一声“不好!”,他想要上前阻止,却已然来不及。
练国事被他骂得鬚髮皆张,老脸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指著周平,嘴唇哆嗦著,竟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就在这一片死寂之中,一个所有人都忽略了的变化,正在悄然发生。
主位之上,刘承宇。
他缓缓地,鬆开了搀扶著练国事的手。
他脸上的那副为难、焦急、惶恐的表情,如同退潮一般,迅速褪去。
那和煦的笑容,消失了。
那亲切的眼神,消失了。
浮现出的是一种令人遍体生寒的……平静。
那是一种暴风雨来临前,大海深处最极致的平静。平静之下,是足以吞噬一切的滔天巨浪。
然后,他开口了。
声音不大,没有丝毫的火气,却像一柄淬了冰的利刃,瞬间刺穿了在场所有人的耳膜。
“张城。”
一直如同影子般侍立在堂外的亲卫营营官张城,闻声一步跨入堂內,单膝跪地,声如铁石。
“末將在!”
刘承宇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吩咐道:
“拖出去。”
“斩了。”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就像是在说“天凉了,加件衣服”一样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