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刘承宇面色铁青地赶到现场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惨烈的景象。
他看著那个被炸出的巨大黑坑,看著钱贵那具焦黑的、残缺不全的尸体……
一股难以言喻的自责,瞬间攥紧了他的心臟!
是他!
是他太急於求成了!
他只想著儘快將燧发枪和颗粒火药搞出来,却忽略了在这个没有任何安全生產规范的时代,进行这种高危实验,將会带来何等可怕的后果!
钱贵……
那个憨厚、朴实,因为改良了火炕而满脸自豪的河南老兵……
就这么没了。
刘承宇的拳头,死死地攥著,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渗出了丝丝鲜血。
“主帅……”王大山双目赤红,声音沙哑地走到他的身边,“这都怪俺!是俺没有看管好……”
“不。”刘承宇缓缓地抬起手,打断了他的话。
“不怪你。”
他转过身,看著周围那些同样面色惨白,眼中充满了恐惧与悲伤的工匠和士兵,一字一顿地说道。
“怪我。”
“是我,自己忘了,没有把安全放在第一位。”
“是我,低估了我们正在做的这些火药里,蕴藏的毁灭力量。”
“传我將令!”
“是!”
“所有火药的研製工作,全部暂停!”
“什么?!”
此令一出,连刚刚从昏迷中被救醒,正躺在担架上的孙学林,都挣扎著想要坐起来!
“主帅!不可啊!”他脸色惨白,急切地说道,“我们已经快要成功了!只要再给我们一点时间……”
“我说了,暂停!”
“我们研製这些东西,是为了让我们的弟兄,在战场上,能少流血,能打胜仗。”
“可现在呢?”
“我们的弟兄,还没上战场,就先死在了我们自己的手上!”
“这样的胜利,我们不要!”
孙学林,沉默了。
周围所有的工匠和士兵,也都沉默了。
是啊……
他们只想著,如何让手中的武器,变得更加锋利。
却忘了,这锋利的武器,在伤害敌人的同时,也可能会割伤自己。
“王大山。”刘承宇站起身。
“在!”
“从今天起,你的任务,不是催促进度,而是找问题!找隱患!”刘承宇的声音,斩钉截铁!
“我要你,重新规划整个工坊区的布局!把火药区、锻造区、木工房,给我彻底分开!中间,要挖出足够宽的隔离带,筑起足够厚的防护墙!”
“我要你,制定出一套最严格,也最不近人情的安全守则!从防火,到防爆,再到工人的操作规范!每一个细节,都不能放过!”
“我要你,找来城里最好的郎中,成立专门的医护队,就驻扎在工坊区外!隨时准备应对任何可能发生的意外!”
“总之!在绝对安全这四个字,没有得到彻底保障之前。”
“燧发枪也好,颗粒火药也罢……”
“谁,也不可以再动一下!”
他这番话说得是掷地有声,决绝无比!
所有人,都被他话语中那份沉甸甸的、对生命的敬畏与责任感,给深深地震撼了!
他们第一次意识到,在他们这位年轻主帅的心中。
人命,永远是排在第一位的!
……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整个城西工坊区,彻底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建筑工地。
在王大山的亲自监督下,数千名士兵和民夫,不分昼夜地,进行著一场史无前例的安全大改造。
厚重的夯土墙,拔地而起,將不同的工坊,分割成了一个个独立的单元。
宽阔的隔离沟,深挖数尺,如同护城河一般,环绕在最危险的火药区周围。
一桶桶装满了沙土的巨大木桶,被安放在了工坊的每一个角落,充当最原始的灭火器。
一本新编的《安全生產守则》,更是写在了木板上,掛在了每一间工坊最显眼的位置。
——“进入火药区,严禁携带任何火种与铁器!”
——“操作烘炉,必须佩戴防护手套与面罩!”
——“两人同行,互相监督,违者军法处置!”
一条条看似繁琐,却又无比重要的规定,被强制性地,灌输进了每一个工匠和士兵的脑子里。
起初,也有人不理解,觉得这是小题大做,浪费人力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