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私人轿车停在此处唯一的庄园大门前。
“薛先生?”
随着司机的提醒声响起,薛泽心神总算从视频中拉了回来。而手机上的画面正定格在薛凛将谢钰抱回床铺,捏着被子一角欲要为人盖上。
当真太明显了,连一丝回转的余地都没有。
薛泽将手机放回口袋,望向这座他将近三年未曾踏足的庄园,深吸一口气——
薛凛的视频来得太突然了。
自己本计划着下次回来的时候会是参加老头子的葬礼。若非知晓监狱长林骸给老头儿也发了份,自己是万万不会来讨这场“灾祸”的。
没办法了……也许这在旁人眼里并不算件事儿,但于薛家,这就是最讳莫如深的大忌。薛泽还不想参加薛凛的葬礼。
做好打算,薛泽下车前当先将无名指上戒指取下,小心地放入胸前口袋,轻轻一摁。垂眸间,迈出了回家的第一步。
还是和三年前一样的金碧辉煌,一样的压抑窒息。
重重大门随着步伐应声而开,下人们毕恭毕敬的问候声不绝于耳,薛泽皆置若罔闻。
直到行至宫殿般的庄园客厅,高大威严的男人脚步一顿。薛泽面若冰霜,稍稍整理了下高定裁剪的袖口,随即不带一丝犹豫地膝盖一弯,淡淡道,
“爸,我回来了。”
偌大的客厅无人回应,唯有身后的下人低眉垂目不敢抬头。
男人上身笔挺宛若雕塑般跪在房间正中央。一语毕,薛泽只静静注视着那座运转了上百年的古老柜钟,像儿时一样数着机械疲累的秒针缓慢移动——
无论如何,希望老头子肯见上自己一面,一面就好。
他薛泽只有一个弟弟,也只剩一个弟弟了……薛凛不能死。
浮光跃金暖不透磅礴的庄园,监狱中的白炽灯更透着骨子里的森冷。
正值夜晚九点。今儿难得在宵禁前有棋牌类的活动,绝大多数人都去了,包括柳丁一行人。
薛凛是极少数留在牢房中的,而他也清楚,这是最后的“机会”——
距离和林骸的“交易”已经过去两天了,明天就是最后期限。谢钰没回禁闭室,此时他正独自留在63号房。
其实没有什么好犹豫的。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杀了谢钰都会是比最“划算”的买卖。
他是心头大患,是自己露出的破绽,也是心如铁石的敌人。杀了他,皆大欢喜。不过兴许是感知危险的本能在作祟……
抬眸间,薛凛直直望向正对着自己的幽暗摄像头。
他想不通,林骸若真要杀了谢钰,为什么不将人送回禁闭室方便自己动手呢?除非,这场“游戏”林骸他早将自己也算进去了。
或者再往最坏处想,说不定监狱长早将那个视频发给了薛泽,也发给了老头子。这根本就不是一场“威胁”,自己打一开始就是“游戏”中同样被惩罚的对象。如此,那一切就说得过去了。
所以说,真正的操盘者此时就藏在摄像头背后,如隐于暗处的蛇蝎般监视两位玩家的一举一动……
真他妈让人恶心得想吐。
监狱走廊中的大钟来到了九点十五分,没多少时间了。
薛凛收回目光,起身时伸手一摸口袋。确认一切无误后,他终是出了暂时开启的铁门,径直朝相隔不远的63号房走去。
三十二。
当那琥珀气息逐渐由远及近,谢钰左手一松床架,迅速从枕头底下摸了什么东西藏入袖口。脚步声清晰入耳那刻,他又迅速如常地一抓床架,做了第三十三个引体向上。
其实挺意外的,这两天谢钰基本就没见过薛凛。自己在和柳丁在勾结下决定暂不招惹是一回事,薛凛明里暗里“躲”着自己又是另一回事。
或许也说不上“躲”吧。薛凛这两天易感期进入了尾声,更枉论他身上还携着根种极深的百合,因此信息素的波动下基本都是独来独往。
牢房外零星几个留下的囚犯带起些微的嘈杂声,薛凛脚步一顿停在了铁门前——
谢钰拉臂时不可避免地狱服上卷,正好露了截运动中紧绷的腰身。宽肩窄腰,恰到好处的肌肉纹理上疤痕未消,随着发力微微战栗……很像他被自己压墙上那时候。
不过一瞬,薛凛移开目光不再多看,视线转向墙角处正缓缓转动直射自己的摄像头。
果然,他还真是不愿错过每一场戏。
沉默间两人并无目光交错,也没有人率先开口。
薛凛重新启步迈入牢房那刻,谢钰动作一滞,微微喘息间倾听着薛凛一如既往散漫的脚步声。直到进入“攻击范围”的瞬间,谢钰双手顺势一松,身形猛得一转!
没有过多的声响,狱服摩擦带起的窸窣声转瞬即逝,随后便是一声沉闷的“咚”。
“嘶…”
薛凛轻轻吸了口气。最靠里床铺的旁边有一处极小的角落,当他被摁着衣领后背狠狠撞在墙上那刻,经过些微打磨的生锈铁片滑过了自己颈动脉,像毒蛇吐信般隔着皮肤摩挲血管,是最致命的威胁信号!
只是谢钰动作一顿,眉头一蹙间也同样不好受。
薛凛像极了一头常年捕猎的猛虎,无论再迅捷的攻势,他的利爪总会习惯性地扼住猎物的喉咙!
谢钰脖颈被他右手牢牢掐着,喉结的位置被拇指精确万分地死死摁住……一瞬间的些微恍惚,谢钰只觉就如照镜子般,自己的颈动脉同样暴露在薛凛手中,被极具威胁地蹭过——
只不过薛凛手握的不是铁片,甚至算不上什么尖锐的金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