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发生的事情,比苏清霭在卷宗中写的还要没眼看百倍,他能说么?
只好避而不谈,打开盒册,把里面的委托书一一看过。
有的委托很简单,无非是百姓丢了几头猪,怀疑是山里的妖兽叼走吃了,请长风山派弟子灭妖;有的十分惨烈,盗墓贼挖坟掘墓,引得棺材里的尸体起了尸,盗墓贼没有好下场自是不必说,连带着附近的村民也被走尸掐死不少,因此合村联名写状,请长风山收了那走尸,好好安葬。
有的委托,则令人哭笑不得。说是某家的媳妇被狐妖迷了心,天天看自己的丈夫不顺眼,与狐妖相奸时,被丈夫带村人抓个正着,却发现狐妖竟然是个漂亮的女狐狸,这下村里人人笑话那丈夫无能,媳妇宁愿跟个女的也不跟自己,气得那丈夫连夜向长风山投委托,只求把那女狐狸挫骨扬灰。
他一路翻阅,看到了压在最后的一本委状。书面用的是东洲锦绣,十分阔气。
叶霁一下就被最后一行字吸引——如若事妥,奉上灵转珠三千,并为长风山修葺清修塔楼一座。
也不怪他第一眼看到。对方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这封委状,是东洲的春陵郡寄来的。
苏清霭将委状在桌上摊平,饶有兴致地道:“师兄可还记得春陵宁夫人,宁镜馥?”
提起这个女人,叶霁虽然记不清她长相了,脑海中却还有她那粉霞夺目的装束。
宁镜馥是一郡之主,叶霁十几岁时曾和同门一起去春陵郡除妖,与她的儿子宁知白关系很好,甚至差一点就让宁知白拜入长风山的门下。
至于为什么宁知白没能拜师,是因为他意外死在了那次的除妖中。为这件事,叶霁心中惭愧了很多年,懊恼当时没能保护好这位朋友。
“宁夫人?”叶霁道:“是她写来的?什么事情?”
在他眼里,宁夫人首先是宁知白的母亲,再是春陵郡主。她写来委状,无论是什么事,他都有必要出一份力。
苏清霭道:“当年长风弟子们去春陵,是因为春陵东面的策燕岛上,有妖物打破了封岛结界,跑出来作祟。这一次也是这样,人蟒从策燕岛的结界裂缝里钻出,抓了几个年轻男女回去。”
“策燕岛的结界破了?”叶霁愕然,“当年的结界是师父亲手修补的,他老人家的结界怎么可能会破?”
“也许岛里有什么厉害的新妖物出世,撞破了也不一定。”苏清霭指了指信尾,“师兄,这个委状里,点名道姓希望你能去。并且还说,情况不是很严重,倒也不必长风山兴师动众。”
叶霁喃喃:“所以,宁夫人的意思是,让我一个人去?”
苏清霭露出一个微笑:“那也不一定,比如你带上沉璧师弟一起去,也是可以的。”
“他哪里也别想去,”叶霁脱口而出,“我这就在委托状上签了,你把章盖好封存起来,不准任何人再署名加入,我明日就出发。”
“叶师兄啊,”苏清霭扶着额头,笑了起来,“不准沉璧署名,能挡得住他要去么?他什么时候守过山门规矩?”
叶霁盯着她,忽然有点狐疑。劈手抓起她面前的魅妖卷宗,奔到了阑干边,作势要丢进水里。
苏清霭果然大惊,跟了出来:“师兄!丢不得。”
叶霁道:“你写的这些东西太奇怪了,师兄替你销毁,你重新写。”
“那怎么行!”苏清霭垮了脸,眼中凛凛然,“别动它,你把我丢水里吧。”
叶霁故意板起脸:“编派师兄弟,倒是挺起劲的。你的脑子里,成天在想些什么东西?”
苏清霭站了半晌,忽然拂了拂云袖,抹了抹鬓角,柔声道:“当然是在想叶师兄了。”
叶霁一愣:“什么?”
看着叶霁脸上明显升腾起的红晕,她缓缓踏出一步:“情信里的深情浓意,师兄莫非还不懂?即然收到了信,为何从刚才就一直对我如此平淡?”
眼前这个姑娘亭亭玉立,微风徐吹绣裙,的确是美。
但叶霁总觉得不太对。苏清霭嘴上说的伤心,眼波却狡黠跃动,朝他伸出手,纤纤玉指像是要抚摸他的脸颊。
下一刻,手里的卷宗就腾飞而起,飞到了两人眼前,眼看就要落到苏清霭手里。
叶霁的反应毕竟快,马上在那玉腕上一弹,卷宗还是被他稳稳抓在手中。
两人的身影穿梭在露台柳影里,连抢几个回合,叶霁站定了脚,将卷宗高举起在头顶:“好了好了,听我说。”
苏清霭扶稳乱了的鬓角,客客气气:“师兄请说。”
叶霁压低声音:“我要去春陵的事情,别告诉沉璧,也别和其余人说。我自己悄悄走。”
苏清霭点了下头。
叶霁将卷宗放在了她手心里:“多谢。”
苏清霭秀目往他身后轻扫,揶揄道:“悄悄走……在他眼皮底下,师兄悄悄得了么?”
叶霁倒吸一口冷气,后背僵硬,慢慢地转过头。
李沉璧正站在潇爽台下的柳荫里,微扬起头,沉沉地看着他们。
他垂在身边的手似乎动了一动,旁边一棵合抱柳树,忽然断成了两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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