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越流越多,伤口重新渗血,塞尔斯却在坚持着他的行动,直到笑声越来越近,他扒开沉重的尸体,在看到里面的情景之后,双眼蓦地睁大,几乎如释重负。
一个孩子,一个真实的孩子。
一个洁白、干净、柔嫩的孩子,应该有几个月大了吧?塞尔斯太久没有见过孩子,他对此没有什么概念,只知道对方的皮肤雪白雪白的,一个脆弱的小家伙,有着一头雪白而卷曲的头发,躺在腐烂发臭的尸体之中,笑呵呵地挥手,发出清脆的笑声。
小家伙的手里抓着尸体的肉块,沾着兵虫的血液,塞进嘴里,用尖利的牙齿啃食,吃得很香。
他看上去干净、快乐、健康。
他们用鲜血和腐尸来喂养了一个孩子。
在战争中那么脆弱的一条生命!
他小心翼翼地在孩子旁边坐下,从未饲育过婴儿的最强虫族此刻显得那么手足无措,他小心地抱起那个像是雪团子一样的孩童,才注意到对方有一双如血般的眼睛。
但此刻,就是这鲜血一样的猩红都显得太过柔软。
塞尔斯忽然担心起自己的衣服,它太过粗糙,而且浸透了汗水和血液,还有尸体的味道,他适不适合抱起一个孩子?
他小心地解开一部分,用自己的肉体一点点去温暖这个抱起来也如冰雪般有些冰冷的孩童,不敢多用一点力气。
小家伙看起来并不介意这一切。
他用柔嫩的手抓着尸体,撕裂开还算新鲜的肉块,再摄入自己嘴里,仿佛那不是同类的尸体——那可能真的不是。
他吃得很香,无忧无虑。
任何一个虫族看到如此美丽的造物,都会理所当然地怀疑起这个世界是否真的有另一个更加优雅的文明。
小家伙吃完肉块,再吮吸了自己的手指,往塞尔斯的怀里蹭了蹭,似乎是因为真的不喜欢太过粗糙的布料,他进一步扯开了塞尔斯的上衣,抱着塞尔斯的胸肌,再发出软糯的笑声。
他似乎很喜欢塞尔斯身上的温度。
天色愈发阴沉,空气里弥漫起湿意,塞尔斯清楚要下雨了。
他不能再耽搁了。
如果这个世界只剩下他自己,塞尔斯不介意被大雨浇透,但此刻不行。他抱着雪团子般的小家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手臂好像也断了。
但刚刚把压在小家伙身上的尸体搬开的时候,他还没有感觉到这种痛感。
塞尔斯垂下断骨的那只手臂,用另一只手臂抱着小家伙,迅速地找到了可以栖息的洞穴。
废墟不再安全,或许他们已经算到了塞尔斯作为常胜将军不可能轻易地死亡。
塞尔斯当然可以活得很好,但在发现这个躺在尸体中的小家伙之前,他还没想过自己需要活下去。
曾经的正义变成了荒谬的谎言,一个彻底的笑话。当被政府抚养大的塞尔斯的怀里真正抱着一个温软的孩子的时候,他才开始怀疑起,他是否也愿意让这个孩子到战场上去送死。
塞尔斯艰难地铺好干草,又觉得不满意。
天色已黑,外面开始下起大雨。他抱着那个孩子,轻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看上去不是个婴儿了,虽然似乎还不能走路,但已经有了一头柔软的银发,那张脸非常精致,笑起来的时候像是……巧克力?糖果?蜂蜜?
塞尔斯无法清楚地用语言描述那种感觉。
小家伙咯咯地笑着,从身后探出银白色的尾勾,像是某种金属,但是灵活万分。他抱着塞尔斯的身体,啃咬着塞尔斯,像啃咬尸体,不知轻重,留下一串串牙印。
塞尔斯却学不会拒绝。
即使知道可能得不到答案,塞尔斯还是轻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雪团子吧唧吧唧嘴,甜糯糯地发出了一声:“Damn……!”
塞尔斯:“……”
这……应该不是……骂人的话……吧?
雨越下越大,轰隆的雷声就像炮弹。即使发展出了最强大的科技,虫族之间的战争仍然需要炮弹,有时甚至需要以肉对肉,将自己的武器刺入对方的眼球、口腔、腹部……
塞尔斯睡不着,又担心着怀里的小家伙会被他的重量压到,每次雷声在耳边炸开他都会猛然惊醒,然后后知后觉地想起,战争已经结束了。
战争由他结束了。
可是战争什么时候才会真正结束?
军火贩子身上披着宝石,总统在演讲台前慷慨陈词,不平衡的表面之下是零和博弈,一批家伙从另一批家伙身上取走什么来填补自己。
可是他们自己意识不到这一切。
他们都是名为虫群的整体中的工具,分工明确,阶级分明。
在炸雷声中,塞尔斯几乎一夜未眠,而小家伙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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