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倒是真心实意,真心实意的为他以及他的爪牙们谋取更多的权力。
太后冷冷的看着他,便沉默的看向右边的盘子。
“这边嘛,老奴不是很建议太后选。”大监一副颇为为难的模样,“这份是先帝的御留宝册,上面写了倘若太子不适荣登皇位,便可从择优选。”
太后冷声询问:“如何算是不适?”
大监的枯骨长指撑住臂弯,温温和和的吐出两个字:“比如,夭折。”
“倘若哀家两个都不选呢。”
“这个就是老奴最不建议的。”大监的脸色渐冷,浑浊的老眼阴沉如深渊,“不瞒太后,老奴得到的不止先帝的御留宝册,还有一份大内禁军的军令册,只要老奴一声令下,整座皇宫的禁卫都要听从老奴的号令。”
难怪他能调动宫中卫军,还敢公然把她们抓来示威要挟。
“这两个本该在国师府,由国师亲自掌管。”太后仍是不惊不躁,只冷冷道,“你们胆敢私闯国师府偷盗宝册,这是要受五马分尸的大罪惩处。”
“国师只奉天意为主,不奉天子。”大监淡淡道,“只要天子愿意,天子无妨,即便是国师也不会干涉。”
暗意便是到时他会挟天子以令诸侯,确保万事无忧,哪怕国师出来了也拿他没有法子。
太后凤目沉沉的盯着他,不言不语,抱着小皇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显然是不肯如他的意。
见此,大监又是幽幽叹息,便转身慢步走回了椅边,一边向后轻轻挥了挥手。
“风儿,太后照顾皇上一日累了抬不起手,你去帮太后一把。”
傅风便迎声上前,毫不留情的生生扯开了太后抱住小皇帝的一只手,丹红豆蔻都被撕裂半边,他管也不管,自顾强行抓着太后的手拿起左边盘子的玉印往打开的圣旨上盖。
“滚开,别碰哀家!”太后疼得厉害,一面使劲挣扎,一面怒目横他,狠狠斥道,“傅风,你会后悔的!”
傅风阴沉沉的抬眼看她一眼,面无表情,眼瞳漆深,冷冷道:“奴才只恨不能亲手送小皇上去先帝身边,孝顺先帝。”
只是如果能叫他们痛苦一辈子,那么也是赚的。
说完他手中用力,重重掐紧太后的纤纤手腕逼着她拿着玉印盖上圣旨的空白处。
就在玉印即将盖上的那一刻,傅风忽然听见了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一路穿风劈云,响在身后。
“咻”的一声,有尖利带寒的东西擦着他的脸颊呼啸而过,再直直射过,风雷电掣的一瞬间,当众人再顺目看去时,看见的便是一只云纹羽箭正正射在大监的胸口。
端坐在太师椅中的大监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血溅当场,一命呜呼。
满场静寂。
傅风下意识的摸了摸脸,一点伤痕未有,他再愣愣望向前方,便见那只血色染身的羽箭,脑子里瞬间空白成片。
当他跟随众人回头往箭射来的方向看时,看见的就是极为熟悉的一幕。
一名雪衣墨发的男子执弓站在柳树下,身后几名白衣仙侍衣袂飘飘,而他就站在暖阳清风中,缕缕柳絮绕着他飞舞,恍若大雪初阳里有天人降世。
他愣愣看着那雪衣男子,如同初见那刻。
唯一不同的是那如天人一般的男子只是扫他一下便转开了眼,极其冷漠,像是陌生人一般。
随后,在众人的惊慌目光下,无数的禁军侍卫从他们身后快步跑出,迅速把附近团团包围,再施行抓捕。
在周围的吩闹争跑中,他听见身边太后的一声惊叫。
“把这些阴爪乱党全部抓起来,”太后高亢的命令声带着明显的扬眉吐气与昭昭狠意,“抓入大牢后五马分尸,一个别放过!”
而他仍然只知呆呆谔谔的盯着那雪衣男人看。
在他的目光中,雪衣男人把弓弩交给身后的弟子拿着,接着走上前,一直走到他面前,然后弯下腰轻轻抱起地上虚弱的皇上。
皇上虚虚睁着眼看面前的男人,明明命悬一线,他眼中却只看到这个男人。
不知为何,每年他第一次看到这个男人,他都是在一场大若飘雪的柳絮中翩然而至,雪衣纯白,墨发铺地,衬着无数的柳絮旋绕身侧,美的不似凡人,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每次他发病严重时,这位不似凡人的国师都会来到他的床前,伸手轻轻盖住他的额头,低声而郑重的道:“臣在这里,皇上不必怕。”
因为这句话,他从来不会觉得怕,相反感到特别的安心与幸福,甚至有些时候宁愿自己生病严重些,这样他就会来看望他。
可现在,他怕极了。
“国师…朕……朕好疼啊……”面庞惨白的小皇上抓紧国师雪白的衣袖,低声哀求的唤,“朕不想死…国师,我不想死啊……国师,你救救我……”
在生死面前,人命是不分贵贱的。
国师摸了摸小皇上的头,没有应答,只是用沉静而温和的目光告诉他不用怕,一如以前。
接着他抱起小皇上便转身大步离开,从头到尾没看过旁边的傅风一眼。
“国师。”傅风愣愣看着他的背影,嗓音沙哑,“你骗我?”
往日他的一声低唤可以令那人的心口塌陷,任予任求,但现在却连那人匆忙的脚步都挽留不住丝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