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背他回去。”竹玉吩咐道,他身后几人应声上前。
絮雪眼睛里似乎见了一大片浓重的血色,耳边嘈杂,有兵戈交接的声音。他十分抗拒前来的人,伸手就去推,无奈身上没有一点力气。絮雪倒在了地上,竹玉急忙走过去,摸向他胸前,脸色倏地变了,他大喊道:“是心竭,快去拿药,拿药!”
絮雪还睁着眼,这时候感觉浑身流淌的血液在逐渐丧失温度,他脑子一片混乱,然后陷进一桩冗长的旧梦里。
丘源赶到了软香馆,见到柳催和试弦两个人安然坐着,面前煮着一壶茶。他愣住了,原以为这尊煞神和人发生了争执,这样一看却全然不像,倒像是聚着清谈论道。他看了看柳催,又看了看团扇掩面的试弦,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柳先生意下如何?”试弦道。她知道絮雪脑子不清醒,一个精神错乱的人又如何能轻易离开软香馆呢?絮雪变数颇多,但她有把握使絮雪不会轻易和柳催走的。
一朵桃花从窗外飘了进来,柳催座位离窗口极近,他手指微动,那朵花换了个方向,悠悠落到他手上。他道:“不如何,只是他身体不好,好歹也有情缘一场,我不去看看他倒显得我柳催薄情。”
丘源看着两人交锋,还想着这该是什么事。他和试弦打得交道不多,因为试弦不爽快,话语里多迂回试探。商场之上无可厚非,但软香馆是风月之所,这活得是多累呢?丘源叹了口气,吩咐手下人出去传话了。他对那个兔儿爷不感兴趣,但是柳催想要,他总要帮着些。
柳催再次回到桃花坞的时候,就看出来这里有些不同,上下有些凌乱,他走得慢,路上还见了个背着药箱,行色匆匆的医师。那医师走得快,柳催思量了一会儿,也跟着走在了他身后。
“心脉极乱,微不可闻。”大夫刚刚施完针,此时满头大汗,病人却无一点好转的迹象。
竹玉守在门外,他把人送进来之后就不能进去了,试弦娘子请了大夫过来,那些人说他帮不上什么,只吩咐他在外头守着。竹玉隔着门墙,仔细听着里边动静,那大夫进去很久了。
“是恶疾啊,前些日子是否喂了阿芙蓉?”
“阿芙蓉……不该用阿芙蓉的。此药易成瘾,药性烈,他的心肝可受不住。”
竹玉听得有些模糊,他思索着,忽然抬起头,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正是那位叫做柳催的客人。竹玉恭敬地唤了一声,柳催充耳不闻,他轻轻推开房门,露出一指宽的缝隙。他闻到药草苦涩地气味,其间混杂着淡淡的血腥气。昨夜和他交欢的人无声无息地躺在里头,生死不知。
“真可怜。”他说。
竹玉心头一惊,他不敢动,从他的角度看不清房中景象如何,只是本能觉得不好。
“这副样子,无论在哪怕也都是活不长。”柳催轻飘飘落下一句。
竹玉捏着自己手指,发现指尖没什么温度,手冷极了。旁边的柳催后退一步,那房门被打开,里头的人正准备出来,竹玉刚想问情况怎么样了,就被医师身后跟着的一位夫人瞪了一眼,竹玉认得她,现今在藤园管事的夫人。她又看向竹玉身边的柳催,这就是今天那位闹到试弦面前的客人。
这位夫人走了出来,对竹玉道:“你好好照看他,别再出岔子了。”
柳催不管这群人,越过他们就进了房间。
絮雪安然躺在床上,因为施针,那衣服解开之后未曾扣好,领口处有些松垮,裸露的肌肤上有许多暧昧的痕迹。柳催垂眸看着他,心道这人真的好脆弱,像雪是一碰即化,琉璃是一触即碎的。竹玉站在外头,忽然见有个影子掠了进去。他愣住了,随后看见柳催回头瞥了他一眼,他才后知后觉地掩上房门。
“这人……”柳催一时不知道怎么评价,“受了摧心掌,怎么说也应该是脾肺受损,当是严重的内伤。可他一点也不清醒,这武功也会伤脑子吗?”
影子说:“软香馆卖身契的并没有他的名字,人是半年前忽然出现的。”
柳催自顾自道:“半年?浑浑噩噩能活这么久,命着实不好,遇到我不就是运气更差了吗。”他说罢,自己也觉得好笑,他坐到絮雪床边,仔细看着这人。
影子将收集到的信息汇报完便消失了,房中只剩两个人。
柳催握住絮雪的手,这双手手指修长有力,没有什么不完美。他摸到一点薄茧,想来这个人曾经也是拿过剑,提过弓的。柳催探查他的经脉,内伤严重,里边两股气劲交相缠斗,此消彼长,达到一种诡异且微妙的平衡。柳催替他捋了捋,那两股劲儿才和缓许多。
絮雪其实已经醒了,只是浑身无力,睁不开眼。他能清晰感受到身体的一样,肺腑中燎着一把火,血气不断从那处涌上喉间,这是一种别样的痛苦。直到一缕风吹过他,那些杀人的灼热才堪堪散去一些。絮雪对那股风有些痴迷,希望风更剧烈一些,无论是风助火起,焚尽一切,还是风把火彻底吹熄,连灰烬都别留下。他脑子乱糟糟,闪过一片一片的白光,本能觉得是有什么东西要走了,絮雪心头揪紧。
他恍恍惚惚听见有人在他耳边说:“想要吗?叫我一声夫君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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