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什伽奴将赵睢扛在肩膀上,好像那人是一条死鱼。任赵睢无论如何咒骂,卑什伽奴都不理会他,赵睢心里愤恨,狠狠咬在他肩膀上,他用尽全身力气,咬得牙齿生疼。卑什伽奴一声不吭,他好像没有痛觉,任由赵睢动作。
“呸,死尸。”赵睢恶狠狠朝他身上唾了一口。
卑什伽奴去了河堤上,轻功过水无痕,旋即到了画舫上,他一进船就把赵睢摔到地上。他下手不知轻重,让赵睢在地上生生滚了两圈,沾了满脸的尘灰。赵睢本就伤得不轻,这一下直接撞击到伤处,又开始不停地流血。他刚要张口咒骂,喉咙里也涌出鲜血,呛得他险些背过气去,
“你瞧,事情越来越乱了。”那船上里站了个穿白衣的年轻人,带着黑色大帽,正目光温柔地看着赵睢。
赵睢正要发疯,见了来人,那些话忽然一句也不敢说了。莫大的恐惧涌上了心头,赵睢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直直跪在了那人的前面。
白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面前,赵睢双手合十一拜,放在那人鞋面上,又低头磕下去。赵睢从未有一刻这么冷静,冷静得似乎已经看清了自己的死亡。
他恭敬虔诚地说道:“菩萨。”
被称为菩萨的人没有说话,赵睢觉得自己头顶一直有着一道视线。他骤然心悸,忽然偏过头咳出一口黑色的血。菩萨往后退了一步,似乎是觉得这只蝼蚁非常肮脏。
他缓缓道:“卑什伽奴,也请把方试弦给我带回来吧。”说罢从袖间甩出来一个铜制的命牌,卑什伽奴伸出手,命牌稳稳落到他掌心。这是方试弦常年携带的命牌,上一次通讯的时候遂信件一起寄了过来。
“你藏起来的人,也会被找到的。”
赵睢面无血色,那双灰白色的眼睛干枯灰败。
软香馆里能见到的黑帽人少说也有二三十人,不知其余还有没有,他们携带者弩箭,个个都带着武装。
叶听雪擒住一个黑帽人,将他踩在地上。远处的苏梦浮提醒他:“仔细些,别叫他自尽了。”
“咔。”叶听雪将他下巴卸了,掀开那顶几乎能盖住眼睛的黑帽。帽子下是一样丑陋恐怖的面孔,没有一处完好的肌肤,尽是火烧的疤痕。那人还要挣动,叶听雪将刀插在他头顶。这时候这个人好像就怕死了,浑浊的眼睛里留下泪水。
他满脸涕泪,虔诚地说道:“萨穆罗菩萨庇佑,引我通到明世大光境界。”
说罢闭上双眼,叶听雪当即觉察到不对,忽然伸手想将人拉起来。那人一动不动,阖紧的眼角流出血泪,鼻息全无。他死了,叶听雪看着这具尸体,有些无措。苏梦浮叹了口气,她原本也没指望能从这些人身上问道什么。
这些人也是袒菩教教众,但是没有休习过《婆娑经》,武功稀松平常,也有几人根本就不会。这些黑帽人都只在阁楼顶上找个好地方隐蔽着,悄悄放冷箭。
“或许是收留过来试药的,被迷了心智,信奉那什么菩萨。”苏梦浮道。
她调查过袒菩教,袒菩教在中原游走时,能吸收到部分教众。但他们在武林中却不怎么被认可,或许是因为异邦,又或许是因为他们修习的邪门功法《婆娑经》,需佐以丹药速成,让他们颇为不齿。那些丹药极其容易影响心智,让人易恍惚、易暴怒。
“袒菩教欲在此时试药,可我看这些人好像并无不同。”叶听雪道,逃难的宾客和他擦肩而过,严重恐惧不像伪装,普通人都会这样害怕,他也会。
苏梦浮也不清楚:“瞧瞧再说。”
他们正说着,前头忽然跑过来一个衣衫不整的文弱男人。这男人鬓发散乱,没穿里衣,只是外头罩了件染血的袍子。他跑得很匆忙,连鞋子都丢了一只。看见叶听雪二人好像见到救星,赶忙扑过来:“快报官!快报官!有人死啦,有人死啦!”
两人看着他跑过来的那方向,苏梦浮惊呼:“是我的留仙庭。”
他一出来,这楼宇间同行的小道上,也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人,两眼一白昏了过去。
“报官?”叶听雪听到那人的话,还没有反应过来,苏梦浮却早已摇头。
软香馆在渠阳城靠近河水处,首先离府衙很远。其次,城中虽有官差轮值,但那些都是世家买官塞进去的人,没什么本事,连偷鸡摸狗的蟊贼都抓不住,别说让他们对上袒菩教里头那些吃了药的疯子,他们只看到那些箭矢就会被吓得路都走不动。
“也不是不能报……就是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苏梦浮叹道。
“总不会是好人。”忽然有人接道,苏梦浮听这声音一惊,回头发现是一个带着黑色大帽的人。叶听雪长刀一横,刀疾如风,就冲着那人而去。
“嗯?”那人惊讶一声,然后惊讶道“住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