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江以为姚淮还在为那颗分出去的桃失落,走到小河边,悄悄从书包里变出一个递到她面前。
又红,又大,又圆,抵得上姚淮半张小脸。
姚淮怀里抱着桃子,垂头跟着哥哥,走了几步,两滴眼泪落到桃子上。她说,哥,我是不是不该嘴馋。
我是不是不该嫉妒别人?
姚江回过头来,摸摸姚淮乱糟糟的脑袋,揪着干净的袖子给她擦脸,然后拉着她在小河边坐下,坐在茂盛的婆婆纳中间。河面波光粼粼,映在他的眼睛里。
“哥乐意。”姚江说。
“你不馋我也要去摘的。那些桃子那么好,鸟吃不完,烂在山里可惜。要是能拿出去卖钱就好了。”他常常要帮家里干农活儿,手指有些粗糙,动作却轻柔,一下下梳理着姚淮短短的头发,“你喜欢吃,我很开心。”
姚淮哭得好凶,好看的小脸皱成一团:“可是,可是,我害你被骂了……老师要请,请家长怎么办?”
“没事,我说服老师了。我说那条路我去过很多年,爸爸妈妈都知道。还说后面每次去,给老师们也一人带一个。”姚江一笑,凑近她的耳朵说,“告诉你个秘密,老师也嘴馋。”
姚淮一下子破涕为笑。
“那,你拿得动吗?我跟你一起去好不好?”
“好。”
姚江看着她,那头短发终于服服帖帖,整齐了。他的妹妹像镇上超市里摆着的洋娃娃。
他说:“姚淮,以后你也留长头发。”
“啊?”姚淮诧异地望着他,红扑扑的脸比桃子更美,流过泪的眼睛忽闪忽闪,像天上璀璨的星星、地下透明的小湖。
“我给你梳辫子。”姚江说,“我会学的。”
于是,姚淮又想哭了。
姚江从泳池里上来时,有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穿着泳衣在池边哼哼唧唧地饮泣。这是两米池,高于成人的水深,这个年龄的孩子本不该来。
小孩不敢下水,又想下水。她的妈妈在池子里拿着小小的游泳圈,一边哄一边引逗她,动作灵活,是会水的高手。
溺死的往往都是会水的。
他在椅子上坐着,等这对母女离开,坐到手脚冰凉。这室内泳池有整体供暖,池水恒温,空气恒温,但那小女孩的哭声很重,将他的心一阵阵坠得发疼,寒意蔓延。
姚淮上初中后很多年,他都没再听她哭过。
但后来许多个晚上,他失眠、耳鸣,头颅里满是她的哭泣。不动如山,不转如石,尖锐如针,汹涌如浪。
他再摘多少朱砂样的红桃,也无法让她破涕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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