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由大宫女扶着走出慈宁宫门，杨兰心微微仰头看着两侧红墙朱瓦沉思不语，她脸上的笑意也慢慢散尽。
太监徐海见贵妃娘娘神色有异赶紧上前道：“娘娘，今日已是十五，是否要让小厨房那边提前准备晚膳？”
每月初一十五按祖制是要求帝后同食共寝的，傅钧并未立皇后，宫中众人已默认惠文贵妃为国母，故徐海当面这么问杨兰心本意也是为了奉承。
一听徐海的话杨兰心心下得意却又难掩失落，当初她刚进宫封妃时风头正盛，陛下虽然不常来看望但也是曾陪她用过几次膳的，但随着傅钧帝位日益稳固他对杨兰心的冷落也就更加彻底，惠文贵妃娘娘这才明白自己不过是一枚棋子，而所谓祖宗规制，他们这位陛下何时又曾放在眼里过？
初一十五想来任她再怎么准备也难见得傅钧一面，杨兰心不禁侧头又望了一眼身后的慈宁宫，现下她却是大抵猜得些原因了。
徐海想拍马屁却勾得贵妃伤心事，杨兰心看这奴才不顺眼直接将他打发走了，又向前走了两步到了一隐秘处杨兰心才侧头低声问自己的贴身宫女道：“交代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大宫女绿沁回道：“一切都已经安排完毕，还请娘娘放心。”
“好，你办事本宫是最放心的。”杨兰心说话时神色平静从她脸上看不出多余情绪，她继续道，“给五殿下的炭火被褥等一切用度也要准备好，陛下胞弟本宫理应悉心照顾。”
“对了，”杨兰心又道，“陛下召了薛大人议事想来又要费心劳神，眼下这节气天干物燥人也容易上火，绿沁你一会儿便再去御膳房走一趟，须让他们提前备下冰糖雪梨银耳汤，待到陛下议事完毕便着人送到御前去，此事要记好万万不可忘了。”
“是，奴婢记住了绝不敢忘。”绿沁道，“娘娘您识得大体贤良至极，有您为陛下打理后宫当真是北元之幸。”
杨兰心轻轻笑过没再说话，她此刻听得贤良二字都觉得有些刺耳。
且说回傅钧那边，待到跟薛兆商量完江宁事宜后天色已经擦黑，事无巨细傅钧尽皆安排妥当着实费了一番心神。
等薛兆走后，傅钧未来得及用晚膳而是先将自己的暗卫首领姚江召到近前，命令姚江将今日记载的慈宁宫情状笔录即刻呈上。
傅钧既然敢对傅初尧宠得明目张胆那就必然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从尧尧住进慈宁宫偏殿起傅钧便将大批暗卫全都调了过去隐匿在周边，又把慈宁宫上下宫女太监全都换了一遍，每一日但凡有去慈宁宫接近尧尧的人都会被盯得死死的，且暗卫会将来人一言一行全都记录下来禀告给傅钧，若傅钧细读笔录发觉来者稍有异心便即刻下令诛杀绝不留情。
将今日记载了杨兰心行状的笔录扔在桌上，傅钧又问姚江：“送过去的晚膳五殿下吃了没有？”
姚江恭敬答道：“五殿下每样都用了些，但是吃得不多，不过太医院开的消炎去火的汤药端过去后倒是全喝了。”
尧尧进食不多想来是仍在同自己赌气，但是还肯乖乖喝药就好，傅钧伸手捏了捏眉心让姚江先下去。
想起来白日里跟尧尧呛的那几句傅钧心里也有气，他倒是有意冷战但心里始终把人记挂着，傅钧强打起精神批阅奏折，看了半天就没往眼睛里进一个字。
实在是按压不住心底翻涌思绪，傅钧连帝王的面子也不顾了仍是自己先退一步，乘着夜色又宣旨摆驾慈宁宫。
偏殿里，玉晴把茶水倒好了放在桌上又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傅初尧已经阖目睡下玉晴便不敢再打扰。
轻轻关上殿门退出来玉晴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廊下的孙闯，迎着孙闯问询的目光玉晴走近了低声告诉他殿下已经躺下歇息了。
孙闯似是放了心，他点了点头也没有多余言语仍保持着警惕的姿态守在门口。
玉晴也没有睡意，便挨近了孙闯随意坐在了廊下台阶上。
殿下今天突然下令把孙闯调了回来玉晴内心是很欢喜的，在南齐的时候她跟孙闯就经常这样守在殿下的门前。
前两年的时候玉晴确实嫌弃孙闯像个木头桩子不会说话，但相处久了便知道孙闯其实武功高强又对殿下忠心耿耿，在南齐三年多亏有孙闯护着殿下才没有被那些靖王府刁奴肆意凌辱，久而久之依赖这人惯了，玉晴只要待在孙闯身边就觉得很踏实。
秋夜里安宁静谧，仰头可见星子闪动，又添夜风徐徐不住拂人发丝。慈宁宫院落里种了不少茉莉，但现如今花期渐过有不少茉莉花苞都落在了地上，玉晴随手拾得两团落花在指尖捻动，碾碎了洁白小巧的茉莉花苞后那清雅香气便染了满手。
玉晴以手支颐侧过脸去悄悄同孙闯说小话，问孙闯觉不觉得奇怪，殿下在南齐时郁结在心，但现下回了北元依旧是闷闷不乐。
听不到孙闯回复玉晴便自顾自地往下聊：“但至少在这里咱们殿下吃得好用得好，到底是不用再处处受人冷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