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凤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院子,也不知道徐拂青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把自己安排到这个房间,他觉得很迷惑——既然你不愿和我讲清楚,又为何还要开这个头?
似是不愿再继续,徐拂青话锋一转,转到他修行事上。
“方才你说修炼功法,如今《暴心行止令》的研习可还适应么,待你结丹之后,就彻底不能回头了。若是不愿继续遭受摧残折磨,转为修炼火属功法也是有许多选择的。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也不枉你这么多年的努力了。《暴心》诸多害处,令你失格失心,我恐再这样下去,事情覆水难收。”
“我来掌苍云天不是来混吃等死的,从西北南下几千里路程弯弯绕绕,修行之人只需十天半月,我却用了整整四年,不为成仙也为争口气,好不容易入门师尊赐我功法修炼,你叫我怎么可能半道放弃。何况师尊没开口,你也做不得主。”
“如今整个门派只有你研习《暴心》,没有前辈为你指路,我不放心。”
“那你为何不练?”萧凤眼神如电,气势汹汹,“你原本也是修这功法的。”
徐拂青叹了口气:“我不合适。”
哼笑着,萧凤嘲讽:“是了,若不是整个门派只有我能修炼此法,恐怕你看也看不上我,师尊平日懒得管我,都指望着你来打点咱们师兄弟关系。我没权没势,空凭那点交情怎能让你隐忍这么久,辛苦你了师兄,不过你纵是叫我改,我也是改不了的。如果没要事的话,请明日再谈吧,我要歇下了。”
一时哽住,萧凤已经合衣躺好,他也没理由继续逗留,明意殿少有人留宿,客房准备不大充分,为了减轻下人的工作量他没有置办很多的家具,所以让萧凤睡在他的房里。自己则去后院的灵树下入定。
夏夜依旧微寒,送来阵阵秋意,徐拂青端坐树下,长发青衣,华贵不知世俗何物的面庞泛着柔光,冷毅的眉眼几不可察地轻蹙,风吹袖起在衣料上掀起疏松的波纹,灵松垂首,粗黑枝桠上几支针丛搔动着他的发顶,灵气萦绕在蒲团,将徐拂青包裹在内。
“天人合一”的境界,徐拂青在如此年纪已经参透至臻,他似是生来就要走上这条道路的,纵是拓弘真人年轻时,也未必有他这样灵性。
待师尊百年以后飞升成仙,他便是掌苍云天下一代掌门。
全门派上下皆为他所用,修行所需灵物丹药便源源不断流向他。飞升或在世,也是他一念之间的抉择。
只是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看着自己手掌上渐渐消退的指痕,两道长眉轻耸,一定是有外力在阻挠着他,以至于连他的心,都久久不能平静,为了找到异样感受的源头在何处,他已经摸索许久,如今他终于可以说,自己离真相愈来愈近。
萧凤枕在舒服结实的床上,鼻间嗅到的是徐拂青身上那股独特的草木香气,小时候两人在后山玩到疲倦,自己非要缠着徐拂青躺在一起的时候,他也闻到过这气息,当时不过以为是草屑泥土残余的气味,如今看来,似乎是他本人的体香。
徐拂青就在这张床上入眠、修炼。被褥的料子很舒服,有种刚从柜子里拿出来带着的檀木气味,是元元仔细铺好,再请他上榻的。他很意外,徐拂青会这样温柔待他。
或是,待谁都这样好?今夜周芗来得这样赶巧,不像是个心里没事的样子,平日里两人常常练剑吧,听说周芗是书香门第,状元之子,在京城很有些威望,自然是比自己这没什么文采的人有意思,徐拂青喜欢他,是理所当然的。
萧凤眼皮颤了,不安地将他那故作柔弱的声音从脑海里驱散。
有那么一些时刻,他觉得两人还是以前那样的亲密,师兄还关怀他的身体和练功,会摸摸他的头说今天做得很好,亦会严厉喝止他莫要伤及无辜;为了获得这份关怀,他做了很多下三滥的坏事,搅混了师兄弟的河水,然后得意地看着徐拂青露出愠怒表情,但是到最后,他只能从那张熟悉的面庞上读出失望和无奈。一切都变得无趣起来。
手指蜷曲着纠缠被褥,萧凤颤抖着手摸上腰间缠绕的那条发带,想象着这正是徐拂青那温热的手,覆盖在自己腰侧、脐上,沉沉地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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