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凤是有不好的预感的。
这种莫名的敌意,像沙漠的毒虫一样潜伏在自己的脚边,看似不见头尾,其实从未彻底消失,而是等待着合适的时机猛然窜出,然后将毒针扎入目标的肉里,毒素慢慢在肉体膨胀开来,侵蚀到每个角落,直到毙命。
周芗总是给他一种阴森森的寒意,面对他的时候就像人面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产生的恐惧,这种恐惧再被他理解为嫉妒和愤怒,他为了不被周芗用那种狗看肥肉的眼神所吓退,总是冲动地率先动手。
如果在周芗做出什么之前,就打到他害怕,警告他别再用那种眼神看自己,这样就能少点见到这个气质诡异的家伙了。
如果说以前的敌对只是因为站不住脚的猜测,那么在经历蛊虫陷害一事后,萧凤就对他生出了防备之心。
萧凤站定脚跟,看着他的动作。
周芗掩着苍白的唇,轻声笑道:“师兄,我最近读了一本书。”
“上面记录了《暴心行止令》的全部秘密。”
萧凤皱眉。
“它藏在藏宝阁最深处的机关里,我找了好久好久,终于发现了。你知道当我发现它只是一本暴心行止令的残卷下本时有多难受吗——我又不是练这门功法的。”
周芗好似真的很难受一样,唯有萧凤为他的大胆暗自心惊。
怎么有人可以随意进出藏宝阁?
只听周芗继续道:“然后啊,我翻开这本书,好好地看了一遍,师兄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练此功法者,为修炼之器皿可快速暴涨灵气,将所得修为尽作柴薪,可同神器‘神山莲’并用,将其修为破出身体,转移至他人体内.......”周芗越说越兴奋,到最后甚至捂着肚子大笑起来,“师兄,你被人骗啦!”
“整个掌苍云天,只有你修炼《暴心行止令》这样危险的功法,明明大家都知道这有走火入魔的危险,但是他们却还是放任你修炼,你就从来都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在你被人污蔑陷害的时候师尊不管不顾,还闭关修炼,对你的事情从来都不甚在意?”
“那是因为,在他老人家眼里,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萧凤整个人化作石像,从头冷到脚,他分辨不清周芗到底在说什么,是真是假。
他本能地想要去否认这件事,可是他竟发现自己没有任何可以反驳的点。
“‘今世之嗜取者,遇货不避,以厚其室。’外有商贾大肆敛财,内有师尊吞噬徒弟修为以助自己飞升。实话说,我也没想到,这些正道的师尊竟然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周芗摊开手,露出一直藏在袖子里的长笛,笛子是粉雕玉琢的冰晶竹节,萧凤曾在徐拂青房间中见到过,不知为何会出现在周芗手中。
他不知两人关系还是这样近。
“他们为你设下陷阱,将你收入囊中。”
“所有人都利用你,想吸干你的修为。”
“当然了,也包括我。不过我和那些假惺惺的人不同,我从见到师兄的第一眼开始,就知道你是我修炼的绝佳养料......”
周芗将笛子凑近唇边,抿唇一吹,嘹亮婉转的笛音飘出。
起初是绵绵细语,越往后笛声越大,萧凤捂着耳朵,却觉得笛音渗入自己身体的每一个孔洞,连他的血液都躁动不安起来!
他想拔剑御剑逃跑,可是连背上的凤魇都开始作乱,到底是魔教剑流,在魔音的催动下如发了疯的野兽四处挣扎,恨不得冲出剑鞘大杀特杀。
萧凤将手曲起到后背要压住凤魇,不可避免地还是听到了笛音。
身体的每一块骨头都要打架,在身体里那狭窄的天地像吊桥一样时而紧绷、时而疏散,萧凤的后背很痛,关节之间像是要长出新的枝芽,钻出他的血肉,把他吞噬后重塑!无数嘈杂阴毒的声音在颅内密密麻麻重复,他的意识里再也没有除了痛苦以外的其他感受,有一只大手将他的头死死攥在掌心里,合掌——那么他的头就会变成长条状的烂泥或者七零八落的碎枣。
萧凤匍匐在地,双手抠进泥土里,徒劳地扒拉出十道带着血迹的指痕,他的指甲盖都劈裂开,流出鲜红的血,下唇被他咬出几个深深的牙洞,舌头的软肉也咬得血肉模糊,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呻吟声。
从来不甘流露狼狈模样的他,被身体里异常强烈的心魔折磨得苦不堪言,甚至维持不了人形。
周芗吹着笛子的手一顿,眼底涌出欣赏:“坚持了这么久,师兄好厉害啊。”言罢,笛声变得急促又尖锐。
脑髓都要被钻出来了......萧凤无比艰难地想。
痛到最后已经没有半点意识,他发出怒吼,随即瞳孔扩散,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最后的防线也被击溃,对方拿到了《暴心行止令》的残卷,一定是知道了用什么样的方法能害死自己,现在他是神仙难救了。
团团黑气将萧凤的身体包裹起来,让他看着比平时膨大了数倍,怪物一样丑陋无比。
魔气操纵他的身体,让他露出张牙舞爪的一面。
凤魇被满眼赤红的主人握在手中,如血的剑刃杀遍生灵。
萧凤被淹没在狂放的黑煞之气,彻底入魔。
他将剑高高举起,杀向离自己最近的周芗。
周芗知道自己肯定打不过他,从怀中掏出徐拂青在比武大会后送给自己的雀雏玉佩,看准时机,将自己的灵力灌注进去,再使劲捏碎了!
远处还在和他人谈笑的徐拂青几乎是立马就感受到异样,他皱眉看向玉佩发出讯号的方向,没有犹豫便动身,虽然他并不喜欢周芗,但是他说过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使用玉佩,如今玉佩被他弄碎,想必情况十分危急,他会抛开私人恩怨前去查看他的情况。
“师兄!你去哪里?”有几个人见他表情突然严肃,还提着龙鸣剑不知要去向何处,也纷纷站起来要跟他一起。
“出现什么乱子了吗?我们也一起去!”
徐拂青没有阻止他们,但也说了不要都跟来,万一有危险他未必能保护得了这么多人。
他轻功很快就翻了过去,其他弟子跟在后面。
千意琅喝了许多酒,不知为何比方才醉得更加厉害,他坐直了缓缓神,没看见萧凤,便撑着桌子摇摇晃晃站起来。
见徐拂青从自己身边快速走过,他便也头热跟了过去。总觉得徐拂青是去找萧凤的。
徐拂青赶到的时候,周芗正被一团黑影死死掐紧脖子,满脸涨红挣扎,双脚离地,两手用了全部力气,嘴里还发出“哦”“哦”的呻吟,眼看着就要窒息,情况十分危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