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彻夜长谈,瑞香本以为自己支撑不下来,但正事说得他一时惊一时怕一时雄心壮志,往后又被缠缠绵绵搂着再做了一回,事毕洗过澡好好弄出射在里面的精液,就昏睡过去了,第二天居然也没有觉得作息很奇怪,还是按时起来了。
皇帝有常朝,早早回了前面,没叫人吵醒他,瑞香起来后就听说宫里能动的人几乎都来了,求见请安无人怠慢。
瑞香不急着见人,叫人拿来彤史,准备用印。
彤史这个东西,记录的是皇帝临幸后宫的次数,日期,皇帝那边记上,皇后这边盖印为证,为的是将来有人怀孕,对照查验,确认血脉。不过对皇帝来说并没有多严谨,可以增,可以删,可以撕,可以改,可以临幸而不记录,也可以记录却不临幸。虽然送到瑞香面前来的人都是郑重其事,不敢轻忽,但瑞香坐月子这段日子,不是急务的都不拿来说给他知道,所以瑞香这也是第一次看。
他也难免心里在意一下,但翻开却意外了:“怎么没有那个……回纥美人?不是说已经进宫了吗?”
女官轻声答道:“陛下那边还没册封。”
其实这也不是个理由,就算临幸个宫奴,宫里规矩也是得记上,如果不记,就是不认,孩子也不打算要。这个回纥美人应该是临幸了的,瑞香猜得出来,只是奇怪为什么压着不册封。想了一阵,很努力以坏人——皇帝的思路猜测,觉得最多不过是拿来吊着还没离开的回纥使团吧……
总不能是这个美人不要了。毕竟那也是经过考量收进来的,但能够借机要挟回纥人多拿点好处,甚至就此留下他们多谈一些秘密协定,那也是好的。这个美人本身绝对没有他的身份,来历更重。
瑞香不由有些唏嘘:“也是个可怜人。”
他感叹的同时,就看到身边女官的神色不对,一挑眉:“怎么了?”
女官期期艾艾:“听说……陛下给这位回纥美人身边,配了个尚宫呢。”
宫里身边的人也是有数的,品级待遇都有成规。比如皇后,宫人十二,内监十二,这是贴身伺候的人数,含凉殿里里外外其实所有人都是他的仆从,算起来怎么也有上百,如果再算上宫内对皇后负责的内官外官,怎么也成千上万了,后权就是这样成立的,没人没钱就没有权。
如五品才人,身边四宫人四内监,如果独居一宫,这宫里洒扫粗使的仆役自然也听他调派,身边最大的亲信自然也就负责管理,但这样的话这个宫里是没有尚宫的。
有尚宫,也难怪女官表现出在意,怎么说,至少也得是一个婕妤。
皇帝之前对瑞香透过底,回纥美人的位置不会高于九嫔,婕妤仅次于九嫔,虽然还没册封,但留下这个尚宫,也确实算是一种暗示。毕竟是有来历有用的人,将来……
瑞香笑了笑:“人都进宫了,到底是什么样,你们打听出来没有?”
女官叹气:“他那尚宫也是宫里的老人了,套不出多少消息,他现在未经册封,也不能出来走动,只听说……挺不一样的。京里胡姬不少,但宫里嫌太低贱了,从没有过得了册封的胡人……”
其实早几百年,胡人还曾经入主过中原,不过都得汉化才能活下去,所以汉人总是觉得,自己这大海波澜壮阔,几条小溪流进来不过是增添色彩,其实微不足道,还是看不起的。何况现在回纥人不算强盛,自然更不放在眼里了。
瑞香没入宫的时候见过胡人,想了一想,不知道这回纥来的美人到底是白皮肤还是小麦色,是绿眼睛还是灰眼睛。他又翻了几页,发现居然比自己想的少,罗真是开头,白才人也就几页,断断续续,回纥美人没有,两个月加起来最多十五天。那回纥美人进宫的日子,侍寝的日子其实就算不记,也是有据可查,最多再五天,也就是二十天。
他的内心觉得很微妙。皇帝虽然不是一日不能无这个事的人,但其实频繁时需求也很频繁,至少对他是如此,以前他没怀孕的时候,皇帝一月的彤史记得也比这满,虽然他是最多,但也不会都是他。不过现在贵妃淑妃禁足,妙音陈才人怀孕,菖蒲体弱,罗真又只是一个开头……
大概是没心情或者太忙?
虽然不知道罗真到底怎么回事,刚看到他的名字就发现后面没了,瑞香也还是决定先问新人的事:“这回纥美人就先不说了,陛下留下他不封,恐怕就是要和我商量的。这个白才人呢?”
从掖庭上来的人,除了瑞香挑出来那四个人初封低,是为了立规矩,都是宝林,其他都是从才人做起,白才人的晋封也是循例,看着没什么特殊,可是他接了的是罗真的宠爱,也是不简单了。
女官道:“他也有些来历,不是当年给陛下选的人,是给先帝的……不过先帝驾崩得早,所以在掖庭到如今。”
瑞香一愣:“多大了?”
怎么想年纪都不会太小。
女官道:“二十三了。”
是不小了,不过含凉殿的人不会多说什么外头都叫他老才人之类的,皇后和他年纪差不多,一个老字到底是说谁?
于是又若无其事接着说:“听说父亲原是五品外官,在宫里也算有出身的了。”
确实,妙音是奴籍,若不是怀孕,没有机会坐上九嫔之位,菖蒲无论出身多高,十一二入宫做宫奴,总是瞒不过人,薛家现在也提不起来什么人——当年年满十四岁的男丁全部斩首,十四岁以下流放边疆,找回来之后虽然恢复了名位,但要缓过来,没有十几年怕是不行,罗真呢,又是实实在在的平民出身。
有时候瑞香也想,若是没有贵妃和淑妃二人入宫,恐怕外头都要怕他权势过盛,左右圣意了。
有时候,权力可以给,但制约也是必须的,毫无破绽的皇后,也令人害怕有不轨之心,反而无法长久昌盛下去。所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少了这个一,其实才是一线生机。大道如此,人更如此。
瑞香沉吟:“人来了?”
今天是他出月子后第一次请安,虽然还没下旨恢复,但毕竟含凉殿分量更重了,多献殷勤没错的,也没人敢不来,白才人毕竟已经被册封了,下一步就是拜见他,才能叫真正名正言顺,当然也一起来了。
女官知道他在问什么,答道:“来了。瞧着人倒是挺规矩的,安安静静也不多话,容貌也确实出挑,看着有点单薄弱气,不过不像是病了,倒是挺惹人怜爱。谢充容身子沉重,据说怀相也不好,起不来身,就没来,陈才人大腹便便的,倒也来了。”
瑞香叹气:“这么重的身子了,出门若是有个万一……”
他也不好说丧气的话,看了看时辰差不多了,亲手拿过印玺盖上。
皇后之玺是最郑重的,彤史这种要紧的记档,还有皇后的懿旨是必须要用,平日里他用一方小印,上刻阴文,蓬莱仙骨。蓬莱殿是开国时定下的皇后居所,只是后来屡经变动,连皇宫的中心都变成了大明宫,蓬莱殿虽然还是在皇帝的宫殿后面,皇后却不一定住在这里了。
瑞香进宫后,住的是蓬莱殿更后面的含凉殿,地方也够大,成宣皇后的立政殿反而偏僻了些。蓬莱殿就拿来做命妇对皇后朝拜的礼仪场所,年节时后宫大宴,招待内外命妇,凡是郑重点的场合,都放在这里,算是也被瑞香占了,且是历来皇后的居所,因此要用一个词象征皇后权威,蓬莱还是最好的。这印玺还是有一天皇帝给他,叫他回复下面人的奏表用——皇后之玺毕竟不方便。
瑞香的名讳,其实家里本身只是想取花名,又吉利,觉得听起来能保一个一生遇难成祥,谁也没有想过,蓬莱花就是瑞香的别名,蓬莱殿就是皇后的宫殿。也是一种巧合。
他看过彤史,叫人端来皇后之玺,盖上之后又让拿出去,这才整装出去见人。
殿内齐齐一片行礼问安,瑞香坐下,含笑道:“你们也是客气,还不是请安的时候,就都急着跑来了。”
贵妃淑妃不在,菖蒲就得接话,他也诙谐,开口道:“皇长子出生,咱们也想沾沾喜气,说两句吉祥话讨赏,来得晚了,还怕没了呢。”
他一说,殿内就跟着笑,很是和睦,人人喜气洋洋,跟着纷纷道贺,说吉祥话,不过都很聪明,没人要求抱皇长子出来看看。笑完,瑞香看向陈才人,他怀孕的日子也不短了,算着该有七个月了,瑞香自己一直是八九个月就差不多要入盆,入盆十天之后就要生了,看他刚才行礼也是笨重为难,忍不住关怀道:“身子这么重了就该小心才是,你不来我也不会怪你礼数不周。”
陈才人低着头,脸上带着安静的微笑:“臣妾身子尚可,出来走走也是好的,能够贺一贺皇后的喜事自然不能不来。”
菖蒲也跟着叹气:“其实,陈才人的怀相还好,御医两三天来一次,都说孩子还没正过来,真要生怕就在八月底,九月初,不然臣妾也不敢让他出来的。只是谢充容……唉,御医都快住在他宫里日夜守着了,这一胎实在是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