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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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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临窗听笛赏新雪,团圆节近庆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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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驾停在蓬莱殿门前,皇帝在漫天雪花中走进了陈设清雅,温暖如春的殿宇。宫人们陆续下拜,对他视若无睹的表现也已习惯,只是默默打起帘栊,又伺候他脱去外面遮雪避寒的大氅,再端来水盆等物,倒上热水伺候他洗手。

皇后尚在病中,更加受不得寒气,所以皇帝每一次来都先在外面等一会,让身上的寒气褪去再进去看他。

来了洛阳后,贵妃上下支绌,倒也安顿好了全宫上下,蓬莱殿里的人心却越来越担忧。皇后在路上时病势并未恶化,到了洛阳再度汇集御医诊脉,换了几个方子,虽说渐渐已经好转,隔几天就有精神下地转一转,但随着冬天到来,雪花飘散,不能外出后病情也被耽搁。

毕竟御医说此病是劳累加上风寒,且皇后本来就不爱动,无事时身体自然看起来健康,但若是病了则更容易缠绵病榻。为今之计不仅要解决表征,还要固本培元,才能根除疾病,是急不来的。

在静养服药之外,如果能每日出去走动疏散会好得更快,但今冬的雪来得很早,又多,无论如何也不能出去了,只好吃药调理。

即便知道情况如何,但蓬莱殿也难免在宫中沉寂下来。眼看着贵妃从协理六宫变成实际上的专权,即使挑不出对方的毛病,但作为皇后的人,蓬莱殿的宫人也难免提心吊胆,只是不敢对还病着的皇后说什么,还要预备好一套一套话宽解。好在皇后并没有问过,他们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自从蓬莱殿所出的孩子都被皇帝带走放在紫宸殿之后,其实他们一直很害怕这只是皇帝的权宜之法,若是皇后久久不好,还是要暂时拣择一二妃嫔抚育。毕竟在宫中惯例如此,孩子在移宫别居或者入宫学之前,都由生母抚养,而皇后所出的皇长子与年幼的宗君都才三岁,皇帝又日理万机,顾不上照顾他们也是情理之中。

虽然皇后病好之后孩子也会回到身边,但谁又放心就让他们交到嫔妃手中呢?暂时的也不行,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无可补救,就是把伤害皇嗣的人全杀了,又有什么用?

好在几个月过去,两个孩子还是住在长生殿,并无被交给嫔妃的征兆,他们也就慢慢放心。

嘉华已然入学,倒是搬去和大公主住在一起,既不用被交给嫔妃,也不必受长生殿严肃的氛围限制,想什么时候来看母亲只需对大姐姐说,两人就可以一同前来,不像是两个弟弟,来一趟必定要皇帝有空护送,或者万符在宫里一同前来。

不过这样也好,皇帝几乎每隔一两天就会来一趟,有时候天气不好,孩子不能来,他也照样无阻,蓬莱殿的人本来担心皇后病后会失宠,毕竟这种事在宫里屡见不鲜,看多了也慢慢放心。

在宫里,疾病和生育都是正当时的花朵最大的坎坷。不能侍寝只是其中一个原因。生育会被迫数月省略许多事,疾病更是无力展露出自己曾经获得圣心的那一面。所谓宠爱,最多也不过是承欢侍宴无闲暇,春从春游夜专夜,但生病生育时,这些事最好都禁绝,甚至皇帝来探望时还要强打精神巧手施妆,决不能被看见不够美好的样子。来上几次,病人哪受得了?

而从前得到的温柔体贴趣味在这种事又几乎全部消失,哪个男人会无休无止地耐心等待,频频探看,又无需礼节?失宠几乎是一种必然,起起落落也就很常见。

就算不生育,不生病,难道还能长盛不衰,常开不败吗?在宫里的人不做梦。

宫人不知长生殿的事,更不清楚皇帝最近在忙什么,只是见到他一如既往地来了,心里就放松一回。若是过了一两天的间隔还没有来,心中就难免焦灼不安。无他,只因为他们所有一切都依附蓬莱殿的主人存在,即使宫中无人脱颖而出,即使贵妃仍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对皇后也恭敬如常,没了主人撑着,他们也满心汲汲皇皇。

时间已经逐渐逼近年下,想到自己的生辰又要到了,春天也不远了,今冬下雪不少却也没有成灾,来年收成定然不错,皇帝心中还是颇觉安慰的。他对恭恭敬敬跪在面前的宫人在想什么并不清楚,也不在意,等身上的寒气都被薰笼火盆烘得消失,就立刻起身走进了瑞香的寝殿。

紫微城不如经营扩建多年的大明宫占地广阔,但蓬莱殿和含凉殿的结构却一模一样,只是细微处有所不同。前殿后寝还有一个巨大的庭院,后殿作为寝殿面阔五间,瑞香就睡在其中的东侧梢间。中间的堂屋用来待客,明间日常起居,梢间才是真正的寝室。

室内焚着瑞香从前调制的荷露香,淡雅清凉,掩盖了药味与冬日不可避免的碳火气,床帐挂在镀金铜钩上,露出里面半躺的人。瑞香没有梳妆,头发也没挽,随意披散,闭着眼靠在枕上听一个声音清亮悦耳的宫人读书,读的是前朝最出名的一个文人锋芒毕露的雄文。

瑞香性情温柔平和,但读书却涉猎广泛,这人笔锋犀利,最擅长与人车轮战,之后还会把过程写下来,流传到后世之后也备受推崇。只是这种车轮战,记录上只要不做删减,就难免会有惊心动魄处和口无遮拦处,读书的宫人一知半解,瑞香却听得阵阵发笑,把这个当做了消遣。

他不能出门,又难免无聊,御医说了最好不要一困就睡,更不利于调养,于是只好找些事情强打精神。读书写字太耗费精神女红针黹他又不耐烦,除了叫人读书来听,也就是和人闲话,和在枕上期待着皇帝过来看望自己了。

侍疾到如今更加流于表面,因为皇帝觉得和人交接也耗费精神,除了瑞香愿意,并不叫他们来打扰,每日侍疾的人不过是在侧殿枯坐闲聊,点卯而已。

瑞香得知,难免觉得不如叫他们回去的好,皇帝却叹息,也有一套道理:“这又何必?你虽然是好心,于他们却未必是好事,忠孝二字自古就是人人都想披在身上的牌匾,省了事却得不了名,没人会说你的不是,难免要说他们心不诚。与其被人嚼舌根,多数人还是宁愿辛苦一些,就是你,不还是一样?”

确实,人人都有所求,眼下看省了事,想一想别人也未必愿意,何况已经改成隔日,他们轮班又是两人一班,两班一天,也累不到哪里去,瑞香只好不管了。

见瑞香闭着眼笑出声,精神比先前几次他来的时候都好,皇帝也忍不住笑了,挥手示意诚惶诚恐起身行礼的宫人退下。

这宫人年纪不大,容貌倒也平平,只一双眼睛如鹿似麝,颇有几分灵动,又因为年纪小,入宫也时日不长,一派天真烂漫。分到含凉殿之后倒也勤勤恳恳,后来更因为声音清亮悦耳,识文断字而被擢拔专门为皇后读书,渐渐养得圆润可爱,只是还不太惯于如今走出蓬莱殿也会有不少人簇拥讨好的日子,对贵人更还是敬畏居多,见状立刻出去了,找皇后身边的心腹女官还书,说话。

听到读书声断了,瑞香就已经睁开眼睛,拿走盖在身上的厚厚毯子——这还是金仙和自己宫里那两个年纪尚小的奴隶用自己族人的方式要了羊毛织出来的。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做到的,羊毛分明粗糙,但这张毯子却柔软厚实,且颇有异域风情,瑞香很是喜欢。如今胡人归降之事不少,西域风物也有不少流通,宫里的胡床逐渐多起来就是一例,这张毯子也并没有什么问题。

粟特人最擅长做生意,就是丝绸之路被堵塞那些年,他们也没少在沙漠草原上跋涉来去,让漠北天南彼此沟通,货物流动。如西域有趣的黄金造物,作物种子,大燕的丝绸,茶叶,瓷器,都没少在沙漠里走过,被送往远方。

只是这毯子虽好,但也太热,瑞香又拗不过身边人,他们都不敢让他再着凉,又因为蓬莱殿墙里地里都有火龙,再放薰笼火盆,里里外外碳气太重也不好,就减了火盆让他高床暖枕地躺着靠着,越躺人越懒。

瑞香近日觉得自己还好,揭开毯子就要下来,却被已经几步走到近前的皇帝一把按住:“躺着吧,你躺着我还放心些。”

他只好又半躺下,其实已经很是无聊,从前不愿意出去走动,现在却恨不得立刻能够出门,不由拉着皇帝的衣袖想撒娇,却因深知对方不可能答应而放弃了,抬手理了理因为刚才的蠕动而凌乱的发丝:“不要这个表情啊,我其实已经好多了。”

瑞香病了之后,其实刚开始不怎么放在心上,因为一个人长大难免会病上几次的,也并不惊慌,但随着身体屡次发烧,他也心生害怕,病势最严重的时候又要赶路,有几次也噙着眼泪满心委屈怨气,又难免恐惧真的要一病不起,糊里糊涂地拉着来看自己的皇帝胡乱交代心里的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却被皇帝记住了。

什么嘉华脾气强硬,驸马千万不能一样强硬,要一个脾气软和的,说着,还夹杂抱怨,什么嘉华的脾气都是随你,我说要改要改你偏不,这下可好了,我要是有了万一,呜呜呜……

什么我知道后位关系重大,等我走了你大概还要再娶,但是……

这一句瑞香沉默了很久,忍不住抓住男人的手狠狠咬了一口:但我偏不许,你要是再娶,再对另一个人如我这般,让我的孩子管他叫母亲,碧落黄泉,我就再也不原谅你,再也不见你了!

其他的话也说了很多,能想到的人和事他都交代了一遍,边说边掉眼泪,直弄得自己呼吸困难,伏在枕上又坚决要皇帝答应自己,他浑身力气全无,又被烧得浑浑噩噩,越发以为自己病重不成了,尽情胡言乱语一番把忧心的事都发泄出来就睡过去了,倒是毫无心事,睡得很好。

谁料醒来就看见一张阴沉的脸,皇帝正用谴责的眼神看着他,一副真生了他的气的样子。

瑞香高烧退去,人也清醒理智起来,起先茫然,后来回忆一番,只想起只言片语也知道男人生的是什么气了,不由爬出来软语认错:“我那都是胡说的,烧得不清醒了嘛,你别生气,我以后再也不说了。”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男人这么难看的脸色,还是给自己看的,又十分理亏,态度更加柔软。要是放在从前,见他如此柔软可怜,还一副病容,皇帝早就心软了,如今却只是冷着脸迅速把他按回被子里,先是伸手掐他的脸,却没法下手,咬牙切齿沉默片刻,找不到泄愤的办法,只好磨牙:“你……等你好了再和你算账!”

瑞香缩了缩脖子,却忍不住傻笑,知道等自己好了他就算记得,也不会怎么样。他笑得放肆,皇帝却余怒未消,抽成一团的心脏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又实在不舍得对病中却露出快乐神情的瑞香做什么,只是伸手隔着被子拍了拍大概是他屁股的地方:“没心没肺的小坏蛋,你知不知道这样是会吓死人的。”

还是第一次被他无奈又不舍地叫小坏蛋这种称呼,瑞香心头发软,看了他一阵,慢慢收敛了笑意,裹着被子蹭到他腿边,真心实意承诺:“我以后真的不说了,我舍不得你的。”

他也是笑过才想起,王妃本就是病死,皇帝对此应该很敏感。以王妃的强硬和控制欲,临死前一定少不了挣扎交代遗言,皇帝不来听,她说不定都不肯死,虽然没什么感情,但那是眼看着一个人不甘绝望地死去,现在又亲眼看着另一个妻子再度说这种话……

瑞香更心虚了,伸出手摸了摸皇帝的手臂:“真的再也不说了,我不会有事,你也不会有事,放心吧。”

也是从那之后,瑞香更加配合御医的诊治,更加努力抵抗昏沉困意。从前他只是不当回事,又对病情缺乏警惕,觉得无所事事休养也没什么,唯一挂念的就是孩子和丈夫,不过也知道他们很好,终究不是很担心,再说每日都要喝药,那感觉也太难熬,也就不怎么配合,甚至几度觉得喝药没用,想让人倒了——宫人自然不敢的,因为皇帝来得频繁,且路途中要这么做也不容易,他们也担心瑞香,总之,瑞香的心态变了。

此时,瑞香已经习惯了不修边幅衣服也不换头发也不梳地和丈夫见面,半躺着笑盈盈看他:“外面在下雪,你怎么就过来了?也不怕着凉。”

皇帝伸手摸了摸他因病越发显得尖细脆弱的下颌,并不把这点风雪看在眼里:“我没事,在车里过来的,下雪也无妨。听人说你早上还想出去?外面什么花木都没有,只有冬青值得一看,已经挂果了,虽然如此,叫他们搬进来给你看看就好,出去却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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