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九月依然是盛夏,夜幕里虫鸣阵阵。谈笙和薛赐不在一个班,也不住一栋宿舍楼,他站在A楼楼前的灯下,小虫绕着灯不知疲倦地飞舞着,谈笙的影子一动不动。
这给薛赐一种谈笙会在这里站到天荒地老的错觉。
谈笙出生在一个非常糟糕的家庭里,成长于流言蜚语的环境中,但和他的桀骜长相相反的是,谈笙一直可以算个好孩子,不逃课不打架不违纪,薛赐不让他做的事情他都不会去做。
只是自从分化以后,谈笙就越来越......黏人了。小时候,薛赐一天和谈笙说上两句话,谈笙就满足了,但是现在他似乎恨不得把薛赐揣进兜里。
“谈笙。”薛赐喊他。
谈笙抬眸,无论在别人面前凶狠还是严肃,谈笙望向薛赐的目光永远都是温和柔软的。
“你不回去?”
谈笙目光落在他的领口,缺了一颗扣子,灯光落在打在凌乱的领子上,浓重的阴影半掩着薛赐的锁骨。谈笙两步上前,伸手去理薛赐的衣领。
薛赐对他的动作不做防备,任由谈笙仔细理着自己的衣领。这样近的距离,谈笙嗅了嗅,浅淡薄荷味与夏夜十分相称,让他心尖发烫。
刚刚那小子也是和薛赐这样的距离,谈笙忽然想到,焦躁的占有蔓延上心头。
薛赐是他的。薛赐是他的。
微凉的触感贴上额头,谈笙的思绪被拉回来。薛赐用纽扣贴了下谈笙的脑袋:“发什么愣?纽扣放你那,下周回家让我妈给我缝一下。”
谈笙接过纽扣,握在掌心里:“嗯。”
“明天见。”薛赐摆了摆手,走进宿舍楼。
直到薛赐的身影消失在黑暗里,谈笙回到操场上。
第二天放了学,大家直奔食堂和澡堂,教室里空无一人。胖子领着高个子气势汹汹地从九班来到十班。
“就是这!”胖子方资明随意翻了下桌子上的书,看见「薛赐」两个字,“他妈的,给老子把他书包扔了,水杯砸了。”
高个子王远洋一脚踹倒了薛赐的桌子,水杯啪地摔碎在地上,又倒着拿起他的书包,书本散落一地。
“请问,你们在我们班做什么?”
没有听见脚步声,身后响起一个男声。方资明猛一回头,只见班级门口逆光站着一个少年,他的面孔很陌生。
“不关你事!”方资明喊道。
“怎么——不关我事?”对方不紧不慢地走到胖子面前,垂眸看了一眼一地狼藉,再抬眸,眸色已然阴冷得淬了毒。
他露出笑容,只是这笑容压根不达眼底,出现在这样一张苍白冷峻的年轻面孔上,叫人遍体生寒:“这是我的座位。”
“啊?这不是薛赐......唔啊!”
谢岚声迅速抓住方资明后脑勺上的短发,用力往下一砸,对方的鼻梁狠狠撞在桌子上。
王远洋甚至没反应过来,只见谢岚声已经拎起方资明的脑袋又砸了一下。鼻血顺着方资明的下巴流淌下来,他已经神志不清,谢岚声一松手,就像个破口袋一样一屁股坐在地上。
王远洋看见谢岚声的表情。这时他脸上的笑容终于协调了,呈现出发自内心的快意,眸色都亮了起来,像是毫无人性的恶鬼。王远洋后退半步,底气不足地说:“你......我......我爸爸会开除你......涂怀勇他爸是警察我告诉你——啊!”
谢岚声没听他说完,一脚踹在王远洋的肚子上,随后死死地踩住他的手。少年的惨叫声回荡在空空的教室里。
薛赐身边都是什么人啊!王远洋疼得瑟瑟发抖。昨天晚上谈笙堵了涂怀勇,逼他把自己衣袖上的扣子吞了,他俩为了给好兄弟报仇,今天才来扔了薛赐的书包,谁能想到这里还有个更狠的等着。
谢岚声眼前的画面忽明忽暗,脑子里响起杂乱的幻听。
薛赐。薛赐。薛赐。谢岚声弯腰捡起薛赐的笔记本,低头痴痴地嗅了一下,残存的薄荷香钻进他的鼻子里。谢岚声的手指神经质地抽动一下,一本本仔细收好散落的书,掸去灰尘,抚平书页,像薛赐习以为常的那样,按照书本大小和厚度整齐排列起来。
做完这些,谢岚声稍稍平静下来,他的目光重新落在两人身上:“滚过来。”
薛赐来到教室时人基本上已经来齐了,谢岚声不在,桌子旁有一滩水渍,以及几片碎玻璃。
“薛赐,你杯子不知道怎么碎了,刚给你扫到垃圾桶里去了。”后桌解释道。
......好倒霉,刚买的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