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青禾再次把目光投向格纹桌布上。
“我也没想到，你结婚了。”楚啸南继续道，盯着Omega桌上没有戒指的左手，“怎么没戴戒指？”
Omega也看了看空白的无名指。他和罗钊没有结婚戒指，当年在军校结婚，校内不允许戴饰品，出了军校来平原州后也没再想起这事。
“当时军校不让戴，就没买。”他解释道。
“他对你好吗？”Alpha又问道。
好不好……闻青禾犹豫了两秒。在这个问题之前，他已经习惯性地对楚啸南保持着坦诚，即使每次回答都不详尽。
“还好。”他这么说道。
楚啸南微微皱紧眉头，还没待再次发问，侍者已经端来了两份午间套餐，一左一右摆在沉默的餐桌上。
“你……结婚了——”Omega拨弄着盘子里的沙拉轻轻问道，随即又想到中午运走的女尸，立刻住了口，“抱歉，我忘了你的工作。”
特安局的人即使有伪装身份，也经常在各地迁徙，因此很难有一位稳定伴侣。
“我……我知道你当年离开，肯定有什么迫不得已的原因，”Omega心里酸涩，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眼神紧紧盯着盘子里的玉米粒，“虽然你没有说，但我后、后来想明白了，你应该是去了其他部门。”
闻青禾在这里缓了缓，停顿了几秒，“看到你活着，我很开心。”
这是他真诚的愿望。
楚啸南沉稳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像是想从表壳下挖掘出什么。六年前的闻青禾才20岁，是会把任何情绪挂在脸上的年龄，但短短几年过去，他们都改变了许多。特安局的训练让楚啸南善于发掘肢体语言和微表情的含义，此刻他能从闻青禾叠放的小臂与低垂的双眼读出，这个年轻Omega对他有所防备，不愿吐露过多信息。
Alpha没有用眼神窥探太久，他笑了一下，眼神黑亮温暖。
“我也希望你能开心，小禾。”
听到这话，闻青禾虚弱地笑了一下，低头吃起了午饭。
下午三点，楚啸南回到位于市中央的小诊所。
这里已经被他收拾妥当，一楼是药品器械齐全的门诊没有营业执照，来找他人里有三成是受了外伤的帮派成员，三成是患有隐疾的夜场男女，剩下是去不起正规诊所或没有身份证件的流浪者、难民。这几类人构成了他消息网络的一部分，患者很愿意把情报赠给这位医术高明、收费低廉的年轻大夫。
二楼是他休息的地方。这里有一张大床，靠窗户的角落有一张扶手椅，窗台堆满了书，地板擦得比饭碗还干净。
今天白天他不开张。打开大门后，楚啸南直上二楼，坐在了靠窗的扶手椅上。
据他的观察，闻青禾和罗钊的婚姻聚少离多。都在市里的时候，两人也很少一起外出。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闻青禾为什么要嫁给罗钊。因为罗钊家里有权？有钱？但小禾是看中这些的人吗？六年前同居时，他们几乎一无所有。还是说，闻青禾变了，或者两人之间是真爱呢？
嗯……这不重要。反正，他都会夺过来的。
楚啸南从窗下地板的暗格里拿出一个牛皮纸剪报本，打开后，里面贴满大小不一的方块状旧报纸。他翻到第一页。
一块19年前泛黄的简报上附着群情激奋的大幅黑白照片，新闻标题写着：“罪名成立！楚氏面临破产，债主上门围堵”；下面一块是同年的，只不过时间在年末。从手指大小的文字版面看，想必当时公众的注意力已经转移，标题写着：“昔日楚氏掌门人猝死狱中”。
楚啸南一页一页地翻看。这时，电话响了，是一个熟悉号码。
“喂。”他接起来。
“事情收尾了。”对面传来朱砂没有情绪的声音。“你就不能再低调一点吗？非要让邻居上门，走了一遍警方的流程，还闹上了新闻……”
楚啸南平静地接受朱砂的抱怨。对方说的一点错没有，他就是要惊动警方，并把尸体“送到”闻青禾面前，去试试对方的态度。只要闻青禾亲自检验这具遗体，那么他便有了信心。
他相信，在剖验中的每分每秒，以及之后的数个小时内，闻青禾会魂牵梦萦般想着自己，
“……不过，也算对其他泄密者有震慑作用吧。”
朱砂抱怨完后，楚啸南挂掉电话，继续翻着边缘起毛的剪报本，直到最后一页。
对闻青禾来说，虽然下午时在办公室，但心已经不在工作上了。
刚刚午饭时，他用尽全力保持镇定、避免失态，以至于并没有与对方深入交流。当然，他也能感觉到楚啸南见面前对他做了一点调查，谈话意在试探。六年不见，物是人非，曾经的恋人成了熟悉的陌生人，即使最基本的信任感也需要重新建立——如果他们往后还会有交集的话。更令闻青禾困惑的是，他现在都不知道楚啸南为什么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为什么呢？是特安局的工作需要吗？是怕他走漏女尸死于他杀的风声，所以提点他一下吗？还是路过叙叙旧呢？
再续前缘这个词在闻青禾脑中如流星般划过，又立即被打消了。
他想也不敢想。一是因为当年楚啸南突然离开，对他的打击有点大；二是因为他和罗钊假结婚后，对感情生活更没信心了一些。两件事加成，他得出自己很不擅长经营感情这一结论，所以等离婚拿了赡养费，他也不想再和任何Alpha相处了。干脆排队买精生个宝宝，这样身为孤儿的他也算在世界上有了亲人。
楚啸南刚走的一两年，他也做过对方会回来找他的美梦。可这样等了四年，对方音讯全无，心里的火焰一点一点化为灰烬。闻青禾明白，如果对方想找他，是一直能找到的，不必等到他与罗钊结婚一年多后。
这样想着，闻青禾认定Alpha出现是为了提醒他对案子保密。嗯，一定是这样的！他提醒自己，千万别把这次见面太当回事，与其在意缘分已尽的对方，不如想想工作和晚上的罗钊。
今天下午工作不多，闻青禾看了几个不急的案卷，快下班时突然收到了罗钊的短信。罗钊问他：
【你今天加班吗？】
看着通讯器里的消息，闻青禾紧张又困惑地眨了眨眼睛。罗钊很少主动给他发信息，如果有，那么很可能属于两种情况：第一种，告诉他时间地点，让他准时出现去应酬或是解决家务事；第二种，罗钊准备出差，让他这几天安分在家待着。
今天这条信息，闻青禾猜测属于第一种情况。昨天晚上，他少有地对Alpha动了怒，之后两人没说话。他战战兢兢地睡了一夜，早上起来怕罗钊再折腾他，加上心里惦记案情，于是天刚亮趁对方没醒便出门上班了。逃避毕竟不是办法，两人住在一处，抬头不见低头见，矛盾终究要有个收尾才踏实。
现在罗钊有事主动联系他，算是抛出了橄榄枝。只要这些事能缓和两人关系，需求也好，应酬也好，他都会好好接住。
【不加班，怎么了？】
闻青禾回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