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苗儿醒来之后,呆楞地看着窗外的大槐树,软绵绵的被褥是苍山镇的嬷嬷给他逢的,墙上是被他乱涂的壁画,桌上有楼晟给他编的玩具和残缺不全的书籍,他那些宝贝楼晟给他打了个柜装起来,大概是回到了熟悉的地方。
他噔噔噔地下床,叫着袅袅姐姐,还以为在王府那几月只是做了一场梦,楼府的下人见他穿着一件单薄的衣衫就破门而出,连忙说着“小少爷你这还病着将外袍穿上”“小少爷,别拽那些花,那都是老爷的宝贝”。
他跑在院子里,任由着身后的仆从追着他,就撞上了正跟着嬷嬷来看小苗儿的袅袅。
小苗儿猛地抱着袅袅,那语气中暗含了一股委屈:“姐姐,我怎么梦见你们都不要我了。”
袅袅如今隐隐地出落得就有大家闺秀的影子,婷婷玉立,眉目如画,小苗儿黏她得紧,像是小跟屁虫一般。
她今日穿着一身粉裙,稳重中透露出一丝俏皮。
袅袅和嬷嬷对视一眼,连忙接来仆从递来的外袍:“小苗儿,你病了好几日,都病糊涂了。”
小苗儿怀抱着袅袅的腰,一怔愣,突然就看见不远处他爹爹皱着眉和新爹爹站在不远处。
小苗儿没精没神地趴在苗青臻怀里,依依不舍地看着楼府清幽的小巷,袅袅站在门口,目送着苗青臻坐进马车里,眼中充满了无奈和失落,忍不住还掉了两滴泪。
看着王府的马车消失在街角,她迷茫和不解地道:“小苗儿为什么要离开啊?明明这里才是他的家。”
嬷嬷没说话。
他们转身的时候,看见楼晟站在不远处,他高高瘦瘦,穿着一身白衣,没有繁琐的花纹和装饰,只有简单的线条和裁剪,楼晟惯常穿这样洁白无瑕的衣服,仿佛整个人都沐浴在阳光下,散发出一种神秘而迷人的氛围。
楼晟是袅袅见过穿白衣最好看的人,他高高瘦瘦的,肌肤白皙如玉,眼睛深邃清澈,像是能看透人心,脸庞轮廓分明,唇红齿白,给人一种高贵冷艳的感觉。
袅袅叫了一声楼叔。
“苗先生和小苗儿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楼晟只是淡淡地道:“很快。”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
很快楼府来了些工匠,楼晟要修整他的院子,就这样叮叮当当地敲打了两月有余。
九王府的内宅里,洋洋洒洒跪了一大片人,特别是九王妃身边的宫人,如今已经被推倒在地上,满身是血迹,身上的衣物也已被撕裂得千疮百孔,他们身体颤抖着,嘴里被绑了布条,发出呜咽的声音。
韩嬷嬷跪在地上,捂着自己的伤口,不停地颤抖着,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仿佛她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尸体。
她突然跪到李渊和面前,磕头求情,即使额头已经烂了,但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在尚书府几十年,看着冉沛青长大,她知道这件事后,非但没有阻止,还任由失去理智的冉沛青真的让人给小殿下下了毒。
“殿下宽恕小姐吧,她不知情的,都是老奴一手做的。”
韩嬷嬷说了许多冉沛青的好话,讲述她多么善良聪明,希望李渊和看在多年的情分能够饶恕她。
李渊和烦了,让人将她拉下去。
旁边,苗青臻站在那里,没有任何表情,他的眼神冷漠而无情,仿佛对这种场面已经司空见惯。
李渊和对苗青臻道:“这些人一个我都不会轻饶的。”
苗青臻:“王妃呢?殿下怎么处置。”
李渊和面上露出犹豫之色:“此事我保证绝不会发生,我也不会再让她出来。”
苗青臻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殿下自己打算处理就好,可青臻是个粗人,若有人再有那么一点心思,我会直接要他的命。”
他此话一出,底下跪着的人更加瑟瑟发抖,止不住地跪地求饶。
李渊和面色难看,让人将他们拖下去。
这次是小苗儿没事,不然苗青臻真的会杀人。
芷柔院是九王府一个被遗忘的角落,苗青臻让人打开紧闭的房门,走进去,就会看到一片阴暗和荒凉。墙壁剥落,地砖也是破碎的,窗户上的窗纸褪色。
门口就那么一个老嬷,见到苗青臻连忙上前叫了一声兰大人,帮着推开门。
冉沛青正一脸苍白而憔悴地坐在厅中,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在这里,没有华丽的衣服和珠宝,没有精致可口的食物,只有一些简陋的家具和生活用品。
在这里,没有人会问候她,没有人会理睬她,也没有人会关心她。
她是被拖着关进来已经两日了,头发已经杂乱无比,散在肩上,衣服也破烂不堪,上面还残留着一些泥土和污渍,让人不忍直视。
桌上的粗糙食物看上去根本没动。
她的神情疲惫而无力,还是指着苗青臻怨毒地道:“都是你……殿下如今这么对我,都是因为你……”
苗青臻看着她,没说话,伸手从身后人拿了个盒子放在冉沛青面前,顺手帮她打开了。
只见里面是一根手指,上面一个青玉扳指,粗壮略显苍老,不够细腻柔软,看得出是老嬷的手指。
冉沛青看着面前带着血的盒子,顿时尖叫了起来,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看得清楚,那个青玉扳指是她赏给韩嬷嬷的。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了惊恐和无助,身体颤抖着,仿佛整个人都被震撼到了极点。
她想逃,可双脚已经不听使唤了瘫软着往后蹬,身体也向后倾倒,呼吸都变得急促,心脏开始狂跳,仿佛随时都会停止跳动,冉沛青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想起当初父亲派人去追杀苗青臻,但最终所有的人都未曾生还,他们的尸体散落在一片荒芜的土地上。
她现在终于将那个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和面前曾经认为沉默的暗卫合在了一起。
苗青臻听着她那尖锐而刺耳的声音,仿佛能够穿透人的耳膜,直到她的喉咙已经变得干涩无比,越来越小,仿佛随时都会消失在空气中。
他才缓缓开口道:“你有个好父亲,我不会杀你的,李渊和也不会同意,但是你自己做过的事,总不会忘了吧,你那老仆倒是忠心耿耿,谁碰过那药,之后的日子我会将他们的手指一根一根地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