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珩在此前从未听过这个词，只学着怜越的样子将手掌贴在陆清夷额头片刻，又跪低在床边同他额头相抵。
他甫一靠近，陆清夷浓密的睫毛就不安地眨动起来，睫毛相互交缠碰在一起，柔软得带着他也动了两下眼睛。
谢玉珩直起身，眼神晦暗地盯着怜越：“很烫，身上也是。怪不得他昨晚有一阵子一直在说好冷，我还以为是他的寒毒又发作了。”
他停了片刻，屋内寂静得一根针落下的声音都能听见。
朦朦的月光从窗扉间洒进来，像是落了满床银辉，陆清夷伏在碎银中，身上盖着件黑金长袍，露出一段白皙纤弱的脖颈和两只光洁的脚踝，莹润得好似闪着微光，而中间那道深可见骨鲜血淋漓的伤口被欲盖弥彰地掩在衣袍下。
昭雪——这柄由祁犹断角炼就而成的上古神器，锋利异常，一但斩下便无回头路。
百年前陆清夷在离人巷砍下的数尺裂缝至今仍横亘在地上，更何况是割开的柔嫩皮肤。
“你看我干什么？”谢玉珩微微皱了下眉，面庞浮上一抹戾色，扯了扯唇，皮笑肉不笑道，“取仙骨，只能用上古神兵，昭雪刃最利最快，除了昭雪，我还能用什么？”
“不是，”怜越胸口起伏，深呼吸了几口，仿佛极力压制什么情绪，“我自然也不想文昌仙君的仙骨出什么意外。”
他眼神微沉，深深看了一眼陆清夷：“罢了，仙君的仙骨无碍就好，我们不说这个了，就是他身上这个伤，七天了也不见好，你可有什么办法？”
谢玉珩摊手：“师父闭关帮师叔神识归位，我可拿昭雪没辙。”
“那这个你总能医好吧？”陆清夷左臂从床上软软垂落在地，上面一道红肿的鞭痕中间渗血，四周泛着浓重的青乌，看着令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怎么也没好？”谢玉珩眼底掠过一丝复杂，将陆清夷纤细的腕子握进掌中，“我根本没用力，这家伙也太没用了，合着这些年修为大涨全是师叔仙骨的功劳啊。”
陆清夷原先只是师父在洪水中抱来的孤儿，说是要当师叔的贮骨钵，谢玉珩没怎么放在心上，谁知有了仙骨后他反倒修为日精月进，爬到了谢玉珩头上，取代他成了段泊安最宠爱的弟子，不仅师父的坐骑青鸾和佩剑昭雪能任由他驱使，还被允许每月在师父闭关时为他护阵。
谢玉珩不想干这劳什子护阵，但一直对师父识海里封印的上古神兽祁犹颇感兴趣。
若他也能被允许进入师父识海，说不定还能找到机会同它切磋一番。
“我真是不明白。”陆清夷手腕冰凉如冷玉，触手细腻，他摩挲着腕处淡青的血管，“师父天天关门教导，就教出了这啊？”
“他和你我不同，”怜越按了按眉心，“他的真身就是肉体凡胎，自然脆弱，更何况昭雪割你身上皮肉，你也难受。”
谢玉珩轻一挥手，鞭痕顷刻消了下去，他笑着摇了摇头，脸上一副遗憾之色：“死鸟，少装好人了，不是你立下豪言壮志要替师父看管陆清夷的吗？怎么，当他的笼中鸟这么些年，已经忘记师叔，决心认新主了？”
怜越面色骤然一白。
数年前，文昌仙君肉身被烛龙吞噬，魂魄则于千钧一发之际逃出生天，散落四界。
段泊安和谢玉珩为了收集文昌仙君的残魂，时不时要下界斩妖。
怜越担忧陆清夷出逃，特地化身长尾山雀主动接近他。
他的真身为一只痴恶鸟，张开翅膀长可数尺，遮天蔽日，化为寸余的长尾山雀无法掌握平衡，“咚”的一头撞向了他的窗扉。
推开窗，匆忙探出身子的是一张清丽出尘的少年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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