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事,那杏儿死的似乎也有些蹊跷。林雨生与她表白心迹没两日她便死了,又没两日这狐妖便来了,世上哪有这样巧的事。”
沈瑶这么说完,舒望也点点头道,“也许那杏儿根本就是狐妖杀的,好为了她借这身份接近林雨生。只是,林家只是普通富商,她又能是图谋什么?”
“若是只为吸人精气,又为何害得林雨生几乎丢了性命。可若是她不顾忌林雨生性命,又何必拖了足足两个月?无论如何都是说不通的。这其中缘由恐怕真要等今晚问过才知道。”沈瑶说到这里便又心中无奈叹了口气。这事本身就离奇古怪不说,如今他还是身边带了个妖去除妖呢,到时候真要动起手来,舒望不帮倒忙就是最好了。
“沈仙长对于今晚,可是有十分的把握?”沈瑶正这样想着便听舒望问了这样一句,他正有些不明所以,舒望又道,“若是到时情况有变,小生愿为沈仙长护法。”
沈瑶只是定定注视他几秒,既不回应也不反驳,只是笑了笑。他不信舒望真有这么好心,这一次若是真要舒望帮了他,之后必定要管他讨回来的,这人情不欠也罢。
“沈仙长是不信我?”舒望略微倾身过来,指尖轻轻搭上沈瑶手背,眼里又好像真有些伤心神色。
沈瑶可不吃他这套,抽回手来淡淡反问道,“我又为何要信你?”
“沈仙长既然连我的床都上了,又何必信不过我呢?一日夫妻尚有百日恩情,小生心中可一直感念着沈仙长的好呢。”舒望刚说完这句话便又收到沈瑶相当凌厉的一个眼神。
这段日子里他调戏沈瑶已经到了能把火候拿捏的恰到好处的程度,最是清楚什么时候该得寸进尺什么时候该见好就收。
于是他也没再说下去真惹沈瑶气恼,也不再拿腔拿调的说些什么,只是笑了笑温声道:“沈仙长说我是个狐狸精只是句玩笑话,可我到底是妖。哪怕与这小狐妖并非真正同族,若她死在你剑下,我也难免要有几分物伤其类。正如你固然再怎么怜悯苍生,在这苍生之中也未必是众生平等。你我在这世间各据一方,本就是站不到彼此身边去的,可如今既然要站,那便还是不让彼此为难的好。由我出手作为妖族前辈略施小惩,可是足够让沈仙长饶她一条性命了?”
沈瑶听他这席话听到最后倒是有些出神,他难得见舒望脸上真有这样认真的神色。是因为此事真让舒望有些在乎了吧?原来这世上也是有他真心在乎的事的,只不过自己大约算不上其中之一。
沈瑶恍惚片刻,忍不住又在心中苦笑。舒望此时定然想不到他此刻心里这平白多出的怨怼。这些天下来他对舒望这般戏弄人的态度看不过眼,却不是因为舒望以为的那样,是他如何的顾及脸面,或是心生悔意,宁愿那一晚从未有过,所以才不愿再提起。
他不是不愿再提起,只是不愿舒望把那一晚讲的如此漫不经心,好像那真是他骗来的,又或是那真只是一场交易,是他付给舒望的一份筹码。沈瑶心里说不出来的有些难过,轻如鸿毛,可也真如羽毛挠过心尖一般令他时时心痒。
那一晚从不是那样不堪的东西。舒望没有威逼也没有欺骗,只不过是以美色与温情做诱饵,这种事到最后说到底只是一句愿者上钩罢了。他是心甘情愿闭上了眼不愿去想那都是假的,于是任凭自己沉溺其中的。
他才是真正一直感念着舒望的好的那个人。他贪恋那一晚的温柔和珍重,那是他一生从未有过的快活。有些人与他相伴半生,却连费些心思骗骗他都从不愿意,又怎能怪他这般容易受人蒙蔽,只因这一晚就已为别人动了真情?
沈瑶知道他不该再贪心什么的。那日他请舒望来与他假扮道侣,想借此摆脱陈峰,自然是因为这法子真是最绝不过,让陈峰毫无回转余地的事。陈峰总要顾忌自身颜面,他若是在私下里以此相挟,再请师门里其他长辈做个见证,他请辞了这首徒的位置,此事也就做罢了。以后他便在沧澜派做个挂名的客卿,独自一人行走世间,这便是他所求的潇洒自由了。
可若是他真想与舒望有多过那一夜露水情缘的什么,多踏一步那头等着他的便是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他要是对舒望有了真情,就做不到只和陈峰一人坦白,更做不到此后还接着做什么沧澜派客卿,行走世间斩妖除魔。舒望更是如此,他生来便是妖,哪是能说不做就不做的。
正如舒望方才所说,他们在这世间不做仇敌已是幸事,又何必强求这些,彼此为难。于是沈瑶也只是把他心里这些思绪都咽了下去。这对他来说也不是难事,事到如今他仍然道心清明,便是因为他最擅长不过的就是把不该起的心思咽回肚子里去。他同样只是点了点头轻声道:“如此便好。楼主今日体谅,沈瑶记下了,来日若楼主有事相求,尽管开口,我定会还上这一次。”
舒望只是打量了一眼沈瑶此刻脸上神色,片刻后又眯起眼睛笑起来,拖着绵软的声调,咬字缱绻又缠绵:“沈仙长真是好会欺负人。你明知我所求为何,却偏要说这样的话,是要故意惹我伤心么?”
“我又怎知楼主所求为何。”沈瑶现在和他谈完正事了,心里也踏实许多,也不介意和他逗上两句解解闷,索性顺着他话说下去,只是又略带警告瞥了他一眼道,“你若是再说出什么要再同我春宵一度之类的话来…”
“只一晚又怎么够,我可比那贪心许多。我是真心仰慕沈仙长,所求的自然是沈仙长一样以真心待我。还是说,沈仙长嫌我是千人枕万人尝过的婊子,便觉得我这口中字字句句皆是虚言呢?”
沈瑶只好埋下头去喝杯子里的茶,他不知该如何答这话,也不敢去看他。舒望实在是太会演那一份哀怨,若不是他嘴角分明还沁着几分淡淡调笑,单看他那双眼泫然欲泣的模样,倒好像是他真因此有多难过似的。为什么他明知那是假的却也还是不忍心看呢?
沈瑶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放下了手中杯子径直站起身道:“我可不像楼主这么擅长拨弄人心。我这一生从来都是只以真心待人,所以楼主所求之事还是换一换吧,若是只要我的真心,那你从最开始便已求得了。走吧,我想早些回去林家院里布阵。”
沈瑶说完这些便往出走了,刻意没去看舒望脸色。他怕他看到的只会让他后悔把这句话说出口。不过,想必舒望也不会太把这种话当真吧,就像他们以往互相逗趣时那样,笑一笑也就过去了。可舒望其实没有笑。他看着沈瑶背影,竟不自觉皱起眉头,片刻后才轻叹口气起身跟了上去。这些话换别人来说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信的,可为什么偏偏由沈瑶来说他却信了三分呢?他要是真心惹了沈瑶难过,那可真是罪过大了。他可从不愿做那折花之人。
【本章阅读完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