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便将绿眸男子的样貌快速描述了一遍,说完又觉出一阵隐隐的头疼,许补头自如的挥动了几下竹节笔,无墨成画,竟将男子面容画的栩栩如生。墨玉挪开视线,微蹙着眉用指节抵住额角,在许补头准备收笔时,又说了一句:“等等,除了他,还有一个纹样。”
许补头手一顿,一双小眼睛转了转,然后又笑的眯成一条缝,朝墨玉搓了下手指:“打听是能打听,但…这是另外的价钱,您看?”
他这么一说,老老实实蹲在一旁的灰松鼠也有些期待的伸长脖子朝他们看去。
就知道要加钱。
墨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又从腰间的锦袋中取出了一支小巧的樱粉玛瑙珠钗,是他从杂物间的一堆新年贺礼中翻出来的,应该是一对,但墨玉只拿出了一支。
“不是,您这…”
玛瑙本就多产自西域,这种色泽的尤其难得,但缺一支总归不好,即便出手,价值也会打折扣,所以许补头才有些犹豫。
而灰松鼠在看到珠钗的瞬间,那双黑豆一般的眼睛里也亮了起来,见自家主人迟疑,便有些着急,后爪都蜷了起来,但还是小声絮语:“一支、一支也好啊…能、能换不少、少银子呢…家里都、揭、揭不开锅了…”
墨玉见人不收,便作势要收回:“看不上?那便算了……”
许补头一听,果然立刻拿走塞进兜里,笑的有些谄媚:“您说笑了,怎会看不上?只是这凑不成一对儿,难免不太好看……”
“许老板先帮我打听,打听好了,我自会将另一支拿来。”
许补头先前不是没遇过这样的客人,便应下了,然后在画纸上将墨玉所述的纹样画下了,临走还热情的招呼他品完这杯茶。
但墨玉瞥了眼粗陶茶杯里未洗净的茶垢,不动声色的伸出手指把茶杯推远,婉拒了,然后又被灰松鼠送出了铺子。
出来后,他并没有着急回去,而是又绕到了昨日去过的茶楼看了看,却并无所获。正当他要离开时,却忽听身后有人叫他,转头看去,竟是从茶楼中走出的羽棠。
“呀,真是你!你怎会在这?”
羽棠见到熟人,立刻快步上前打招呼,杏眸打量了他一番,问道:“欸对了,你跟那位美人仙君可还顺利?那日后就没再见你了。”
“嗯…我们挺好的,还要多谢你帮忙。”想到那夜缠绵,墨玉还有些脸热,但很快恢复镇定,问羽棠怎么也在这里。没想到却从对方口中得知,这茶楼东家竟是她的同乡,交情甚深,今日是请她来品鉴新茶点的。
“恐怕今日,还得请羽棠姑娘帮我一个忙。”墨玉思虑再三,还是提出了自己的请求,“我想借茶楼的客人名册一看。”
“名册啊…这里的名册可不是谁都能看的。不过,我与老板是至交,他应该会卖我个面子,看在你尤其合我眼缘的份上,我便再帮你一回吧~”
墨玉听完,心中一喜,连忙道谢:“欠姑娘的两个人情,改日我定会来还。”
羽棠也很愉悦的笑着应下,直接带他进了茶楼会见老板。
对方原本是有些为难的,但羽棠与他耳语了一阵后,对方便看在羽棠的面子上,将名册取来了给他,并吩咐只能在内室看。墨玉立刻低头翻找起来,羽棠也并无窥探之意,倚在柜台边玩自己腰间坠着的珠链。
很快,墨玉找到了昨日的记录,姓名那一栏里只写了一个字——落。
他盯着这个字看了半晌,却毫无印象,最后只得归还名册,心事重重与羽棠告别,回了玉曦山。
墨玉刚一轻轻推开屋门,便见到司宸已经起了,却只着了件雪白寝衣,外面披着稍显宽大的烟灰色云锦披袄,只是此时人正侧对着窗子坐在妆镜前束发,白色衣袖顺着举起的皙白双臂滑落,露着瘦而漂亮的腕骨,披袄也从肩头滑至后背,纤弱的肩胛轮廓在轻薄的衣料下若隐若现,浅金色长发便零零落落散在后背,被窗外的光照的灿若流金。
他认出那是自己的披袄,心中微微一动,慢慢走上前,司宸听见脚步声,便转头看向他,脸色好了很多,正对着他笑:“回来了。怎么这么早下山?”
“唔,去见了个朋友。”
墨玉回答,然后替他将外袍披好,自然的接过了他手中的绿檀梳和发带,作势要帮他束,司宸也就放手了。
但墨玉在这方面实在不擅长,他们还没对话几句,他便从镜中瞧见对方笨拙又小心的捧着他的头发,手指却已与发丝纠缠不清了,发带还咬在对方口中,眉拧在一起,表情很是较真和困惑,像只被线缠住的调皮小猫。
司宸忍不住笑了出来,抬手又接过了梳子,然后将墨玉的手解救了出来,自己将长发束好了,小豹子乖乖帮他绑发带,边绑边问了他一个问题:“师父,你还记得当年捡我回来时的事吗?”
“当然记得…”司宸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会突然问他这件事,但他还是如实相告了。
“……初见你时,你还是小豹子的形态,浑身是伤的躲在树洞里,已经冻的意识不清,回来后又病了好几日。等我询问你时,你却已不记得从前的所有事了。”
现在忆起当年小豹子奄奄一息的样子,司宸还是很心疼。但当他问起墨玉为何忽然问及此事时,对方却只是沉默的摇摇头,只说是随口一问。
司宸从镜中看着对方明显有心事的模样,隐隐觉得不安,想他是不是想起了自己的族群和家人?是不是想起了被遗弃的原因?若只是意外,他应该也想回家吧?会…离开这儿吗?
司宸不仅攥紧了自己的手,但又转念一想,也或许是见到了什么人,才想起了一些事。
随即,他脑中一阵电光石火:难道…是上元夜的那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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