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幸将头埋进饭碗里,只顾吃,泪水啪嗒啪嗒地掉进了饭碗里,米粒也有了苦涩的味道。他将那些黏在碗壁上的米粒也扒拉了下来。
“哥哥。”他轻轻地叫了一声,声音已经哽咽。他不敢看萧宇,又想看萧宇。最终,他还是抬起了头。
萧宇和他记忆里的那个样子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变化。
笑容依旧,永远温暖的样子。
“哥哥。”
他站起来,动作决绝,走向厨房,拿起一把菜刀。
“哥哥。”
他知道不能哭,哭只会暴露弱点,可怎么忍也忍不住,眼泪就是不受控制地往下流。
“哥哥……”
他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轻。
然后他一刀砍死了萧宇,朝着脖子砍的,怕这一下不够,他抡起刀又砍向萧宇的脑袋。那感觉就像砍椰子一样,不敢萧宇的脑袋比椰子壳软多了,也脆多了。
血。
好多血。
血喷了出来,冷的,溅了他一头一脸。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停了,一眼都不敢看,一下都不敢逗留,提着刀,推开了门。
楼道里的灯全灭了,一片黑暗。
他必须去找到覃凤台,杀死他,然后再自杀。
第几次了?
第二十一次。二十一,这个数字深深地刻在他的脑海里,刻在他的骨头上。
满屋的藤蔓枝丫还在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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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水波凭空出现在房内,水光闪烁几分,走出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他长得玉雪可爱,只是双眼浑浊无光,一双大大的眼珠子色如淡水。
江沉感知到了来者的存在,他没回头,有些疲倦地说:“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再出现在这里吗?”
少年嘻嘻一笑,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嘛。”
“戚幸发现了,会杀了你的。”
“他这不是昏迷着嘛。”少年凑上前去,他步伐轻快,全然不受盲眼的影响。他扒着江沉的胳膊,将脸颊贴了上去,话语亲昵,“他长得好看吗,是不是跟我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好看。好看死了。我真想杀了他。等我杀了凤衾,就来杀他。”他摸着戚幸的手掌,轻轻闭上眼睛。
戚幸的手冷得不像活人。他感受着这份温度,想起戚幸流了那么多血,心里有些烦躁,语气有点不好地说:“让你去办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怎么都办不好?”
“什么事情都怪我,跟我又没关系,”少年嘟起嘴,“好讨厌,以后再也不帮你做事了。”
“如果你真的要杀他,就赶紧动手嘛,口是心非的家伙。”
他确实生气了,马上就走了,只留下一点清凉的水气。
小鱼苗也是有脾气的。
江沉下意识地擦除了空气中残留的气息。
就在这时,戚幸醒了过来。
江沉被吓了一跳。
戚幸坐了起来,脸色非常可怕,眸子都失去了焦距,一双漆黑的眼瞳像濒死之兽一般,没有任何情绪。他醒来的第一件事是摸了摸自己的眼角,用的居然是那只受伤的手臂。眼角下没有一滴泪,他才松了一口气,垂下手臂。
“戚幸?”江沉喊他,语气也带了几分紧张。
听到有人喊自己,戚幸像得到指令的提线木偶一般,僵硬地转过头去。
江沉捧着他的脸颊,眸子里罕见地有了些许波澜,盯着戚幸,问:“你怎么了?”
过了很久,很久,颜色和光亮才一点点回到戚幸的瞳孔里。他的脸没有一丝血色。
“哦,哦,”戚幸望着他,眼神还是呆滞的,“我怎么了?”
蓦地,他笑了,笑地前仰后合,像个癫狂的提线木偶,只是线在自己手中:“我怎么了?做了个噩梦而已,你怕什么?”
笑声极空。
他一边笑一边咳,咳得肝肠寸断,直到喉头涌上一点铁锈的腥气,他才停住了,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做噩梦而已。别怕呀。”
戚幸,戚幸,戚幸。他听见自己在一遍遍地呼唤着自己的名字,如果不这样,他无法将破碎成一片片的自己拼起来。他听见自己说,“他”回来了。
因为自己的肉体极度虚弱,精神又不强大,所以,“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