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不落下风的那个人永远是周旭呈。
当他说:“对不起。”听在方月明耳中,却令他瞬间失神。四年前,在他母亲的葬礼上,人人都对他说:“请节哀。”那种诚恳的、又事不关己的口吻,如此的相似,叫他心也碎了。
眼中的湿意慢慢干涸,方月明垂下了眼睫,可能是他执着太过,总也忘不了那些曾经甜蜜的过往回忆。
可事到如今,他必须面对现实。
“好,”方月明温声道,他再也提不起力气和周旭呈吵,“反正就这样了。”多说无益,只能徒增烦恼。
周旭呈过惯了既要又要的自由生活,方月明却不愿做任人予取予求的那一方。
像一朵蔫了的白花,方月明几乎静止,神采尽失。周旭呈看着他,脸上特别冷淡,“你说完了。”
“现在能听我讲两句吗,”周旭呈问。
静了会,方月明终于抬眼回视他,无声的默许。
很早起,或许要追溯到李织梦生日那次,在喧嚣舞池里,他就察觉到了方月明的目光——故作不经意,却跟随得极紧。
周旭呈在人群舞蹈的空隙,瞥过他一眼,的确是一张容易让人记住的漂亮脸蛋,美而自知的神情放在他的身上,也并不使人讨厌。那很难得。
后来和方月明逐渐接近,也是顺水推舟的事。中间当然有过快乐。至于为何走到这地步,无非是彼此的性格使然。
周旭呈自中学时代起,收到过数不胜数的情书与告白,以文字或语言的形式,长篇大论,情真意切,酸也把人酸死了。
对于那些表白者,周旭呈没什么同理心。分明没说过几句话、没见过几次面,张口就爱来爱去,简直像个冷笑话。
更何况,还存在被直接拒绝也纠缠不休的人,无自尊的做法,一次次地上演,耗尽周旭呈的耐心。因此从一开始,他就先看轻了所谓的情与爱。
相仿的事情放在方月明的身上,他只会轻言细语地婉拒,只会不厌其烦地回绝。他尊重来自他人的心意,即使那对他来说已经是困扰。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他们既相似,又天差地别。
方月明心内的百转千回,趁着酒性通通倾诉,使周旭呈受震动的同时,也感到不理解。
“你喝醉了,”周旭呈道,所以他不想和方月明争论今晚到底是谁先主动靠近的,他的错他认,“但有些事,没有就是没有。”
周旭呈没有看轻过他。
方月明可以自信,可以天真,但不必因他而妄自菲薄。
沉默一会。周旭呈重提刚才的话,“对,我是知道。”
周旭呈直直地望入他的双眼,柔声道:“你喜欢,你放弃了,你还喜欢,这些我都知道。”
可方月明的喜欢,更多时候体现为关键时刻的悲观逃避。
承认需要胆量。可那会的他们,做不到同频沟通,所以——挂断电话,方月明会直播连麦,脸红着听完他人的告白;争吵之后,方月明可以单身赴李织梦组的局,被别人灌得烂醉如泥;当面说分开,哪怕控制不住哭泣,方月明也要找回洒脱的风度,失态过后依然微笑,接着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真论起来,方月明的种种表现,并不比周旭呈逊色。
从始至终,方月明没提过一次他对周旭呈的“喜欢”。
在这段你情我愿的暧昧关系里,他们都把自己的姿态看得太重,都不愿意向对方低头示弱。
——“但这些话,你是第一次对我说。”结果方月明在承认喜欢之后,又把给他全盘否定了。
“那不公平,方月明,”周旭呈继续往下道,“‘我有更喜欢的人了’,”他凝视那张秀美的男性脸庞,语气平静道:“这也是你亲口说的。”
周旭呈甚至笑了一下,慢声问他:“我信你哪句好呢?”
醉意使方月明思绪迟钝,停顿片刻,他才想起那是他何时说的话——
他们彻底结束的那一天。
晚上到点后,方月明照常上线开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