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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尾红鲤跃出水面,给无形牵引着的透明鱼线剐扯着嘴,扑腾着落到黑色云纹包着小腿的靴子旁。
“师兄,这鱼活着不容易,”抱着几个盒子朝外走的少女瞧见了站在红檐下白玉雕花方池旁的人,“你便放了它罢,来年不剩几条了。”
然而那人挑挑浓黑的剑眉,偏不如她意。
“给它放了今晚我吃什么?这鱼养的好,骨头煎了熬汤,一锅出来奶白奶白的…”
林天逸扯开一边嘴角,弯起眼来,扑簌的雪花落到他发间身上。
“…回头我倒是把鱼头送你,”他踩着那肥的跟个团子似的在大喘气的锦鲤,“你觉得如何?”
面容比现在还尚且稚嫩上许多的清绮,穿个团金红袄,哇哇大哭,球似的边嚎边往出滚,边哭边喊…
“——我的元宝给、给师兄吃了———!”
黄金醋溜鲤,剁椒鱼头,椒盐鱼骨头,他还打包了一份送给清绮,当夜在隔壁峰顶上传来的呜呜声,他在砥峰都听得见。
谁料到清绮这回倒是没多说什么,走到他身侧颇为惋惜的瞅了眼那头…猪鱼。
花纹倒是跟她当年放的那两条龙鲤有些像。
“我爹叫我送了些东西来给你呢。”她侧过头跟又一杆下去的林天逸说话。
“我不要,叫老头自个儿留着…”当棺材板。
林天逸暗自翻了个白眼。
清觉尊上瞧见了清绮练出本命剑,高兴的一跃三丈起,就差跟个冲天炮仗似的御剑围着主峰来回转了,外带个扩音符循环往复。
“恭贺吾儿炼成命剑——”
“吾儿炼成命剑——”
“炼成命剑——”
“命剑——”
“剑——”
跟个老喇叭似的,吵得人头疼,自然也要上赶着给他送东西,确实都是珍奇异品,到底也是距离大乘一步之遥的渡劫修士,爱女心切,自然酬谢之物也极为丰厚。
当然也不仅是命剑之缘故。
然而肉喂到嘴边了,吃不下,咽不进,瞧着得知他还在秘境里舍身救清绮后的清觉那脸老泪纵横,直呼大恩不言谢,直接以行动表示,几次登门道谢送礼,弄得他烦不胜烦。
干脆就躲着人不见。
“马上要年关了,”清绮接了片雪花,“师兄买年货了吗?”
腊月二八,年尾了,庄稼地也歇息了,收成也卖掉了,山下过年,团圆佳节,纵使是修道之人,有亲朋好友的也会呼朋唤友,共聚一堂来庆祝。
“……”林天逸不答话,眼见便有了不耐烦地神情。
清绮察言观色,知晓此回不成,干脆地站起来。
“我先回去了,就不叨扰师兄了。”
她爹千叮咛万嘱咐,叫她把林天逸请来吃个饭,再把东西送了,结果东西也没送掉,人也没请到。
便是让她师尊保管转交…
接过了叙竹,道化仙尊却把东西推了回来,笑称他代收不合适,搪塞过去。
莫不是觉得要亲口说才有诚意?
带着满头雾水,清绮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小院里。
瞧着她走了,林天逸抬腿顺脚把那头鱼踢回池子里,水花四溅。
他又钓了会儿,或许是那头鱼回去说了坏话,导致竟然没鱼咬钩了,瞧着天色渐暗,他这才收了杆子,往旁边一支。
顶着满头满身的雪,朝着屋里走。
“……你那池子里的鱼一年比一年肥了,”他拍拍肩臂上的雪,头也不抬,熟悉的像是回自己家似的,朝里面说话,“当真不逮两只来吃?”
“你想钓就钓,我何时拦过你?”听得脂玉垂帘后的人淡淡地道。
“嗯…我瞧着还是太瘦了,不若回头采买点旁的来替它们。”
譬如烤金乳猪,烧鸭腊鹅的,就不错。
林天逸掀开垂帘,神色故作散漫,眼神却飘忽不定,开口道。
“不若……”回头他去镇上…
他脚步一滞,瞧见了那人白玉似的手指间夹着青绿底色菱形金纹,魔气森森,四裂而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