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止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睁开眼就发现房间里趴在桌子上打瞌睡的周锦。
听见动静,周锦直起腰揉揉眼睛:“你醒了?刚才下人过来送早膳,我看你还睡着就让他们先退下等,还有昨天的药也熬好了,要不要叫他们进来?”
凌止桑怔怔盯着床顶,不置可否。
周锦攥了攥衣角欲言又止,纠结了一会还是下定决心开口:
“虽然我现在还没办法和你解释昨天的逾矩,但是,对不起。”
周锦知道,这样轻飘飘的道歉说出来实在苍白无力,但他一定要说,不为求原谅或者求心安——如果受害者连一句道歉都听不见,那对他们来说未免过于不公。
凌止桑闻言,惊异地抬眼看向周锦。
上一世周锦什么话都说过,辱骂、威逼利诱亦或是表白的甜言蜜语,但他从来没有过任何愧疚的表现,更别谈道歉。
这辈子的周锦和之前截然不同,哪怕在做最下流的事,仍然可以摆出一副天真无辜的神情。甚至,凌止桑醒来后仔细感受了一下身体状况,除了那处还有些隐隐作痛,其他地方都堪称清爽。
这不是周锦。
可无论是模样借口,还是做出的卑劣举动,又和上一世的周锦如出一辙。
对了,凌止桑骤然发觉,这个人甚至没有惊讶于他畸形的身体,仿佛一切理所应当。他想到了那个最让他恐惧的可能:周锦也是重生而来。
但凌止桑立刻又自己否认,如果周锦的策略是攻心,那他完全不必急于一时的贪欢;如果他要蓄意报复,也无需玩这么多花样。怎会如此呢?凌止桑脑内飞速思索,却怎么也理不出头绪,只能静观其变,再做决定。
周锦看凌止桑半天没回复,猜测他可能是不希望自己在这里,但他也不敢轻易离开,生怕凌止桑会绝望到做出轻生之类的举动,于是吩咐下人进来服侍,自己委委屈屈站在房间的角落观察。
意外的是,凌止桑没有质问流泪,而是以一种堪称顺从麻木的方式洗漱用饭,唯有眼睛空洞地瞪着前方,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子。
在那之后的几天两人之间气氛微妙,但达成了一种诡异的相安无事。周锦很奇怪为什么明明自己事后没对凌止桑说过任何威胁恐吓,但他完全闭口不提,像假装那件事从未发生过一样。左思右想,周锦勉强认为凌止桑封建守礼,觉得这事见不得人,尤其又发生在他这样一个特殊身体上。
周锦劝凌父凌母不要再给凌止桑绑束缚带,凌父凌母对周锦立竿见影的“治疗”心服口服,满口答应。不过,凌父说束缚带的主意其实是凌止桑自己提出的,他们也觉得不忍心,没必要如此,但凌止桑执意要求,只能随他去了。
没任务的时间里,周锦每天都会陪着凌止桑在屋里聊些不着四六的奇怪话题,而大部分时间房间内鸦雀无声,只有周锦翻动书页沙沙作响。他看的是些上街淘来的话本和小人书,凌止桑的藏书不少,但他不想和那堆既晦涩难懂又没有句读的大部头较劲。
周锦放下书,意犹未尽的捻了捻封面,民间从古至今的最大主题就是追求刺激,可惜古人眼里最刺激的莫过于古灵精怪和自由恋爱,和现代纷繁复杂的各种比起来还是差点劲。
他还试图邀请过凌止桑一起,凌止桑瞥了眼桌上的《出墙记》和《俏冤家》,不忍直视般摇了摇头。
既然书不行,周锦就邀请凌止桑下棋,虽然他象棋目前的最高记录是打赢初级机器人。让他意外的是,凌止桑的棋风并不像他本人表现的那般柔中带刚,反倒相当雷厉风行,透露出一股玉石俱焚的壮烈感。周锦一开始难以招架,连连败退几局后找到了窍门,使了个障眼法骗的对面一损俱损。
输了之后凌止桑还有些怔愣,周锦笑眯眯地说:“哎呀,都赢了我这么多把了,输我一局有什么关系。”
凌止桑没说话,周锦抽出一本书:“真生气啦?我给你读两篇《笑林广记》赔礼。”
笑话并没有多幽默,但凌止桑实在对周锦这无赖态度无计可施,无奈的有些好笑,低头研究自己的文章,懒得再看周锦表演。
第二天周锦扔了个纸袋给凌止桑,凌止桑被砸得措手不及,抓着袋子,仰头好奇地看向周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