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这时,治疗舱内的人咳出几口黑血。梅佐蓝登握住他的手,半跪在仓前,紧张地注视着拉塞尔。
“他开始咳嗽,说明呼吸系统正在恢复,这是个很好的信号。”Holz轻声说道,它和赤焰一动不动,像是怕吵到舱内的人。
梅佐蓝登紧绷着的弦总算松了松,然而强压在心底的悲痛也在同一时刻冲击上来。他用力吸了吸鼻子,对着空气大骂了一句,接着用拉塞尔的手背紧紧贴住自己的眼睛。
他差点失去了拉塞尔。这种后怕的感觉是他从未经历过的——他总以为自己可以完美的解决问题,总以为自己暗中做好的一切都能帮拉塞尔渡过难关。但在按钮按下的那一刻,他发现,自己并不是万能的。
他不是神,他只是一介凡人。
冰冷的手指微微屈动,梅佐蓝登抬起头来,发现拉塞尔动了动眼皮,似乎想睁开眼睛。
“咳、咳、咳、”输液管相互碰撞,拉塞尔又猛烈地咳了起来。呼吸器的二极管不断抽送着红黑色的浓血,防止倒呛窒息。
他睁开眼睛,用涣散的瞳孔看向面前模糊的人影,将另一只手搭上感应板,只敲了两个字:
【撤掉】
见他醒转,梅佐蓝登本应欣喜,却在看到这两个字后变了表情。
呼吸器上的雾气变浓,拉塞尔的呼吸略微急促。他知道梅佐蓝登在做什么,这些液体既然能救身为三相体的他,就足以证明它的珍贵。他达成了他的目的,这样的挽留并没有任何意义。
他再次催促道:【撤掉】
梅佐蓝登握着他的手,将双唇抿得很紧。他没想到拉塞尔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停止治疗。他面色凝重,声音低沉得有些嘶哑:“你就这么想求死吗?还是说,你终于找到了我最致命的弱点?如果你是想要报复我的话,你成功了,你真的成功了。”
拉塞尔暂时还听不清梅佐蓝登的声音,只觉得梅佐蓝登无意终止治疗。他艰难地抬起感应板上的手,探向最近的输液管,想拔掉针管。可惜他现在连手指都不能弯曲,而仅仅是这样的小动作,都让他浑身撕裂般的疼痛。
他的手被按下,头昏脑胀中,他听到梅佐蓝登一直在喊他的名字,带着愤怒的情感。
为什么会愤怒?
又是一口腥甜了涌上来,为了听清梅佐蓝登的声音,他强制自己闷咳了两声。肺腔的鲜血沿着嘴角溢出,被二极管吸走。他勉强集中了精神,总算听到一些模模糊糊的话语。
“拉你下水的人是我,该保护好你的人是我,而伤你最深的人也是我……”梅佐蓝登看着拉塞尔,颤声说道:“该死的是我,不应该是你。”
拉塞尔眨了下眼睛,用手在感应板上一点点敲道:
【你做到了】
“我没有。”梅佐蓝登屏住气息,双眼通红地摇着头。
【不是每个保护者】
拉塞尔的动作很慢,他的意识还在清醒与昏迷之间挣扎,没有余力修缮语言。他写下的一切,都是长久以来,积压在潜意识里的话语。
【都能在黑区入侵军国的光网】
梅佐蓝登愣了几秒,双肩拢搭,泄下气来。他先是笑了一下,然后用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表情说道:“我以为你学光码只是单纯的求知欲,原来那时候你就在探我的底。”
当年拉塞尔主动学习光码,绝对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而是为了了解梅佐蓝登,了解保护者,了解W先生。
梅佐蓝登是W先生这件事,早在最开始他就已经有所怀疑了。到了后期,W先生的活动周期正好和梅佐蓝登的日程相错,加上更多的细节,进一步印证了他的猜想。
只有书店的老人知道他看过绝版的《孤岭之花》,而W先生——或者说是梅佐蓝登却能准确地说出封皮的颜色,这意味着早在黑区的时候拉塞尔就已经被监视起来。梅佐蓝登大约为此事感到了心虚,才派威尔去鸽之国混淆视听。
威尔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拉塞尔是真心实意地觉得有趣。
还有故意让W先生去和梅佐蓝登连线这件事情,如果不是沙迦在场,他想他可能会笑出来。
“然而我所做的一切,都无法弥补当年犯下的罪孽。”身份被戳穿后,梅佐蓝登反倒更加自责:“我明明已经安排好了人手,却还是……”他并不敢再往下说。
“我不奢求你的原谅,拉塞尔。”
【不】
打出这个字后,拉塞尔的眉头皱了一下——就算没有很大的动作,但每根手指的筋腱依然有种要刺穿皮肤的感觉,同时还像几根绳子通过手臂拉扯着心脏,疼痛得无以复加。
【是你的悖论割裂了我】
拉塞尔强忍着痛感,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