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花色艳丽的小鸟悠闲地从一棵枯树枝上飞到了另一棵枯树上,转动着娇小的脑袋梳理了一下略有凌乱的羽毛。
小鸟欢快的叫着,飞向了不远处的一棵参天大树,却是在碰到树干的一瞬间,被突然窜来的身影吓得一声尖叫,慌乱的扑腾着翅膀飞速逃离了。
那急急而来的身影掠过枯树林,足尖在枝上轻点,身轻如燕般的落在了庄子的后园,直将正在专心洒扫的仆从吓了一跳,困顿的呵欠刚打出来一半便被迫咽了回去。
“公子……”仆从愣了一下,忙想打招呼,却见他家公子急匆匆的,一瞬间就从原地窜没影儿了,无奈的挠了挠头。
翠姨听着传来敲门声,看了眼已然起身的夫人,得了夫人的首肯才去开了门,“哎哟,小祖宗可是回来了。”
“娘亲呢?”
“醒了。”翠姨笑着,顺手接过了青年手中的药包,侧身出去了。
青年连忙闭好了门,在暖炉旁坐下,隔着屏风也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只是堆着笑,“娘亲这几日做什么了?”
“清闲了几日。”从里传来了带着虚弱的声音,青年眉头微皱,但也只是一瞬便散去了。
清闲着,便是什么都没做了。
“我回来时路过了冰堡,婶婶最近把花园修了修,可好看了,咱们过几日去瞧瞧吧。”青年提议着,里面却没了声响。
青年停了停,见娘亲不答话有些担心,便绕过了屏风,只见娘亲衣冠整齐坐在椅子上,神情倦怠,满脸病色,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蹲下了身子,握住了娘亲的双手,“娘亲。”青年见娘亲看了过来,灿然一笑,“今年开春时就说要出去走走的,您不能总窝在屋子里啊。”
夫人抬手摸着青年的鬓发,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
难得娘亲愿意出门,青年便好好准备了一番,翠姨瞧了后问他,是要将整个余家庄都打包带走不成。无法,为了轻装简行,他便忍痛只带了衣物和银两,领着翠姨、娘亲还有一个小厮坐着马车晃晃悠悠地出发了。
冰堡的这条路实在是太熟了,以往娘亲带他出门都是到冰堡来,不做他选,此处俨然成了他的第二个家。
本来,今年年初,定好了一开春就到冰堡住上几个月的,却因娘亲突然病倒,拖延至今。
娘亲从未病的如此严重过。
青年看着熟睡的娘亲,心里只有恐慌。
“静林哥哥!”青年刚扶着娘亲从马车上下来,就听到了冰堡小魔王的喊声,以及挨揍的哀嚎声。少年的身影冲了过来,可怜兮兮的挂在他身上,小嘴一撇,告状,“我娘又打我了。”然后便假模假式的哭起来。
“我还道你已经习惯了呢。”反正他是早已习惯了婶婶打人的风姿。
小魔王一见没得到安慰,蹭的就从青年身上跳下去了,转身缠上了旁边笑颜温柔的夫人,“姨娘你看他们都欺负我。”
这时婶婶已然提着裙子从门里杀出来了,一把拧住了小魔王的耳朵,将人揪开了,“给我到院子里扎马步去!”紧随其后的叔叔连忙把惹祸的小魔王抱走了。
“又出什么事了?”夫人苦笑。
婶婶委屈地把青年推到了一边,搀着夫人往里走,一边抱怨着,“本来我想着你今天过来,我刚好研究了两道菜,想让你尝尝,结果这小混蛋竟然把烟囱给堵了,差点把我呛死在厨房里。”夫人听了也只是笑笑。
青年跟在后面听了一耳朵,心下了然,其实,也不算是做坏事啊……毕竟,婶婶的厨艺,真是一言难尽啊……
晚起,青年本都要睡了,却听见一阵吵闹声,想必是叔叔婶婶又吵架了,便起身看了一眼,果然没有多久,两个人就又开开心心的回房去了,青年撇嘴,这样的情景他见的可太多了,婶婶脾气不太好,但叔叔总能将她哄好,这么多年,一点都没变。
青年想着正准备继续睡觉去,却瞧见了娘亲站在廊下,愣愣的望着叔叔婶婶离去的地方。
“娘亲?”青年连忙披上衣服走了出去,“怎么站在这儿,这么冷。”
“没事,快去睡吧。”夫人无所谓地笑了笑,转身回房去了。
青年转身看了看小院。
他没有父亲,是娘亲将他养大的,他不知道父亲活着的时候与娘亲是怎样相处的,有时看着叔叔婶婶吵架也会想,父亲和娘亲吵架时,是否也是这样的。可他没有问过,娘亲也从未提过。
少时,他也听过叔叔婶婶想给娘亲再找一个丈夫的事,但娘亲都没有答应,他便猜测过,娘亲是不是很爱他的父亲呢?后来他问娘亲,父亲是什么人?娘亲望着他,良久,也只是说,不是个坏人。
不是个坏人,也不是个好人。
大了以后,他零零碎碎的知道了不少事情,武林中还流传着很多故事,他听到的每一个传闻,父亲都是大恶人,是那种死有余辜,天打雷劈的恶人。
可娘亲却说父亲不是个坏人。
或许吧,坏人不坏人的,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一个死人,怎么样都不打紧的。
他只想好好侍养娘亲,可如今,娘亲病成这样,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在冰堡的日子愉快却又短暂。天越发冷了,娘亲身体不好,他也不敢再让娘亲奔波。
“明年开春了,咱们到别处去玩。”
娘亲笑着看他,一如既往的温柔,没有拒绝,却也没有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