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试安排在六天后,一切都太匆忙,顾长右什么都没有准备,只好趁着最后一点时间拼命地学,赌一把。第二天早上,顾长右下楼吃过饭后就回房继续看书,那些四书五经无聊到爆,无聊到他一个时辰打了七八次盹。
深夜,烛光还亮着,也是缘分,两人的房间是挨着的。柳如音的胳膊随意地放在窗沿上,手托着小脑袋痴痴地望着顾长右的窗户。有时候,就是这么不可思议,莫名其妙地就会喜欢上一个人,尽管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人生经历,家庭境遇。
柳如音想,他真是一个可怜的人呐,脚上穿的鞋子都破烂得不成样子了!于是她突发奇想,想亲手为他做一双鞋子,她小时候被家母哄着学做女红,如今派上用场了。
柳如音向来是个行动派,她找来鞋底和布匹开始裁剪缝制,直到对方的灯熄了,她还在认真地干活。
第二天晚上,她在台上心不在焉地跳舞,时不时瞅一瞅台下吃饭的少年,不小心和他对视后又红着脸急忙躲闪。吃罢饭,他便又回到自己的房间,翻开索然无味的书本。
柳如音在他的房门前来回不安的走动,迟迟没有勇气进去。“咔嚓”一声,房门打开,一个尚未完全褪去稚气的少年直挺挺地立在那里,脸上写满了疲惫。
“那个,我叫柳如音,是这里的舞女,你是这儿的客官,为了好好招待你,我给你做了一双鞋子,还请收下。”她几乎是一气呵成,不知在脑海里背过多少遍了。说罢,柳如音把鞋子交到他的手里,急匆匆走了。
顾长右呆愣在原地,自己要干啥来着?哦,原本只是想上个茅厕!他觉得莫名其妙,不好意思收人家的东西,想还回去,又怕辜负了姑娘的一番心意,义父从没教过他如何待人接物。他想,也许可以送她一份礼物作为回报,趁着读书的空闲,他拿出画笔,在纯白的纸上纵情挥洒。画上一轮明月高悬,云中星星点点,主角是一朵玫瑰,在无人的夜晚默默地含苞待放。它在黑暗中挣扎,只为贪婪地享受安静祥和的月光。孤芳自赏是它最后的倔强,其实它也渴望被人欣赏。
次日早晨,两人几乎同时开门,相互望了望,气氛有点尴尬。二人又默契得装作没看见对方,背对着走了。
白天,柳如音要帮忙打杂,晚上,她还要登台表演,几乎每天都是这样,单调而乏味。如今她却因为台下坐着的一位观众而觉得生活有点甜,她跳他看,相看两不厌。
第一次参加乡试,顾长右很是紧张,哆哆嗦嗦出了考场,接下来,是漫长的等待。
月色皎皎,顾长右打算去店前的小桥上转转,在转弯处遇到了柳如音,二人相视一笑。
柳如音好奇地问:“你的家在哪儿?我听说你来这儿是为了考试。”
“我的家离这儿很远,为了考试,不得不跋山涉水。”他倚在桥上,懒散地看着周遭的风景。
“你的家是什么样啊?”
“过去是很小却很温馨,如今…孤家寡人,到底何处是家呢?”他想起了义父,忍不住叹气。
交谈了许久,二人对对方颇有了了解,柳如音感叹:“今晚的月色可真美!”
“是啊!”顾长右痴痴地看着悬挂天际的一轮明月,想起了什么,“走,我有礼物要送给你!”说罢,拉着柳如音的手回去了。
他打开门,邀请柳如音进来等,然后在桌子附近翻找着,兴奋地说:“找到了,你快看看。”他跑到柳如音面前,展开了那幅画。
“真美!”她捧着玫瑰图出神地欣赏,感觉到了玫瑰的孤寂与高傲。
“礼尚往来,送你的,喜欢吗?”
“喜欢。”
几天后,榜单下来了,顾长右从头看到尾,硬是没看到自己的名字,他明白,自己落榜了。回到房间,他收拾了一下行李,准备回去。
柳如音来安慰他:“没事的,你还小,今后有的是机会,我听人家说有些人一辈子都考不上呢,这说明乡试很难,你不要灰心,不就是一次失败吗?我相信,你下次一定可以的,虽说这是一条宝贵的路,但也不是人人都必须要走这条路的,你不想考了大可以干别的,你画画那么好,以后肯定会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
“谢谢你。”顾长右灰头土脸地将书整理好,显然是没有听进去。他一抬头,对上柳如音泪汪汪的大眼睛,惊慌失措起来,生怕下一秒她的眼泪会喷涌而出。
他拍拍她的背安慰起来,说:“我会努力的,三年后,我还会继续参加乡试的,你可千万别哭啊,又不是你落榜了,干吗这么伤心!”
“我不会哭的,我只是怕你想不开。”她仰着头倔强地不让眼泪流下来。
“好了,我走了,后会有期。”顾长右苦笑,背上行李落寞离去。
三年来,日子平平淡淡,只是每到晚上,躺在床上,她总会思念起那位温柔的少年郎。
这一年,她十七岁,正值芳华,他第二次参加乡试,仍是粗布素衣,却难掩清秀帅气,他们再次相遇,一言不发,满是爱意。
“这次准备得怎么样了?能考上吗?”
“还是很有把握的。”
“那就好,我可不想再哄某人了。”
“当时明明是我在哄你。”
柳如音做了个鬼脸,笑得花枝乱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