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游刃于尔虞我诈场合的纪承,从创业的最初就开始学会有所保留,他已不似从前那样愿朝人剖开心扉,也惯于独立思考与解决问题。可有时候面具戴上脸的时间长了,总会容易忘记人最原始的样貌,甚至那些商场上的恶习,也会在无意识中被他带至日常生活中。
烟酒无可避免,有心者还会变着法子往他床上送些玩物,纪承虽不近美色,但为了维系表面的关系,不得已会在外人面前装装样子,消息口耳相传,传至他耳里时已完全转变了味道,纪承也懒得去澄清,长此以往,好像连自己都被欺骗了去,偶尔也会怀疑那副面具展现出来的纪承,就是真实的纪承。
盛迟瑞也曾透过玩笑间接向他提点一二,并在底线面前拉他一把。
商人想要坐上顶座,仅凭才华天资远远不够,纪承不觉得会使狡诈手段的卑鄙之人,有什么吸引盛迟鸣的地方。
此刻他宁愿自己的直觉出了差错,也不愿接受盛迟鸣仅是因为自己待他温柔的一面,而起了多余道不清的心思。
这样不堪的一面,确实不该为干净温良的盛迟鸣所知。
"其实,做个孩子也挺好的。"
闭眼后世界都变得清静不少,盛迟鸣醉了酒,意识本就不大清楚,纪承的这句话在朦胧间进了他的耳朵,却没留在心里。
晨间的一切都会是美好的代名词,飘香的早餐、嬉闹的鸟雀和窗帘缝隙里的明澈日光,朝气与之相随,只是宿醉的盛迟鸣无福消受,待他清醒之时,已是日高三丈,差不多该开始准备午饭了。
"早。"
盛迟鸣穿着家居服眯眼走出次卧时,纪承正窝在沙发上开视频会议,听纪盛迟鸣的招呼后略微颔首,算是给予了回应。
盛迟鸣看出来他在忙碌,乖巧地去卫生间洗漱了。
镜子里的人眼底乌青,脸色差到离谱,盛迟鸣捧着水扑了几次才艰难接受这个陌生邋遢的自己,稍显悲伤地仰头叹息,那点似有若无的偶像包袱压在心里,沉闷无比。
他捣腾了好一阵才勉强满意,以至于他装作若无其事推开门时纪承已经结束了会议,在帮他盛小米粥。
锅里的粥一直在插电保温着,就等着盛迟鸣起床喝下。
"哟,大姑娘梳洗好啦?"纪承回头看了他一眼,佯装大惊小怪地笑道。
昨夜里不明不白的对话好像永远被遗忘在了车内,二人都默契地闭口不谈。盛迟鸣没出息地羞红了脸,在纪承的注视中拉开椅子坐下,小口地喝起粥来。
这座纪承在市中心的公寓,盛迟鸣来的次数并不多,与上次来时相较似乎多了几盆绿植,还有一根在茶几上怎么看怎么碍眼的鸡毛掸子。
"你不吃吗?"
这话问出口后盛迟鸣才觉得多余,都这个点了,恐怕也只有他会在吃早餐。
纪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把清淡的一小叠萝卜推至盛迟鸣面前,又拿过玻璃被给自己添了杯热水,说话时语气淡淡的:"我早吃完了,就等你呢,快点吃,吃完还有账和你算。"
话到这个份上了,盛迟鸣哪里还有心思吃饭,他怔怔地抬头,筷子还停留嘴边来不及放下,就满脸懵圈地看着纪承,干巴巴地问:"我…怎么了?"
"你说呢?"纪承瞥他一眼,抛去个反问后便不肯透露分毫,定是要盛迟鸣自己想起,可看他僵在那儿半天没下一步动作,又怕粥凉了喝进去伤胃,遂压住眉尾摆摆手道,"先别想,吃饭。"
盛迟鸣本就没什么胃口,听他这样说像是悬了块巨石在胸口,更吃不下几口饭,后来还是在纪承生剐人似的眼神下强塞下了小半碗,这才得以解脱,收了碗筷后无助地看着玩味神态的纪承。
"纪承。"盛迟鸣在椅子上生了根般不愿起身。
"该叫我什么呢?"
纪承敛了笑容,周身的威严就变得明显起来,那道目光仅留在盛迟鸣的眼底一秒,就够让人竖起寒毛。
"承哥…"
盛迟鸣紧张地揉捏着质地柔软的家居服衣角,不敢再直视纪承,不得不说,有些年龄上的天然压制效果还是很显着的,虽然纪承平日里不轻易沉下脸色,但当他真正严肃起来,盛迟鸣也没那个继续当玩笑揭过的胆子。
经过一晚上的沉淀,纪承的怒气其实已经在盛迟鸣彻夜的呕吐下散了个七八,没想要和他动真格,只是心疼过后总归有些理智下来,稍作敲打还是很有必要的。
纪承伸出食指指着空调与电视柜中间的空隙,给人下了命令:"面壁去。"
"承哥…"盛迟鸣慌了神,坐姿都变得局促不安了起来,上牙从下唇划过,没什么血色的嘴唇又白了几分,他很是难堪地朝纪承投以恳求,迟迟挪不开身,"能不能不…"
纪承探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间,面无表情地回复他:"现在十点五十三分,你多拖一分钟待会儿就多挨一下,自己选吧。"
说完他便端起盛迟鸣吃完的剩菜剩饭走进了厨房。
这点权衡利弊的能力盛迟鸣还是有的,尽管面壁着实羞耻,也好过给自己额外增添痛楚。
盛迟鸣不忍睁眼直视这一贴着淡色壁纸的墙面,哪里犯了事他心里清楚得很,只是不愿承认罢了。他讨巧的小心思在纪承面前总是存在的,也因往往都还算管用,这才故技重施,想让纪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事情就过去了。
禁醉令是盛迟瑞给他下的,为的就是防止他脆弱的胃部在呕吐中反复受折磨,纪承也知道盛迟鸣那些毛病,因此在这方面同样严加看管,像这回在他眼皮子底下喝醉的情况,还是头一遭。
"在那闭目养神是吧,反省出来了吗?"
纪承特意没用洗碗机,给盛迟鸣留足了时间,不曾想来到客厅时看见的会是盛迟鸣闭着眼、没个站相地前后轻晃身体,这样咋一瞧还挺惬意。
盛迟鸣听见声音连忙站好,可一睁眼便是满目的空白,让他臊得慌,捏着裤腿咬唇不语。
纪承抽了张纸,边等盛迟鸣答话边擦拭着指间残余的水滴,可待他将被水浸湿了的纸巾揉成一团抛进垃圾桶时,还没得到想要的回答。
他眯起了眼睛,声音彻底冷了下来:"盛迟鸣,你是不是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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