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意甫一消散,一道身轻如燕的身影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交手作揖。只递了一个眼神。这是事情办妥了。
楚煦淡淡道,“另有一事要你去查。”
谢兰玉这一病,病得正是时候。
新政推行,主和的旧派遭到贬谪罢免,高无庸之流势头正盛,可谓是几家失意几家风光。谢贤的立场不在于主和还是主战,全因陈郡谢氏的名望。
谢贤辞官后,谢家再树大招风,那也仅是富商巨贾,尚不成气候。识时务者向来闻风而动,连明哲保身的谢相也牵连其中,其他人可不得夹紧了尾巴做人。
紧接其后,新皇一改遗风,提拔重用武将,下令从严治军。谢骁因征战在外,成了谢家唯一身赋要职之人。谢兰玉呢,虽还在朝中,闲人一个。以那羸弱的身子,又如何掀起风浪。
如此一来,皇上倒像真心实意为着谢兰玉着想似的,把那位行迹隐秘又十分见人下菜的鬼医李云生都给请进了宫。
把谢兰玉折腾了一段时日,李云生又云游去了。他见不惯这年轻人死气沉沉,国之将覆也不必如此。这老家伙走前特地留话,“小子,经我之手,死得没那么快的。”
谢兰玉笑道,“多谢前辈。”无辜反被人白了一眼,“早死晚死还是死,你这句谢,当真晦气。”
晨起,宫婢静扫完殿内,那狮子出口的香炉燃起了香。卧在榻上的人,身周缭绕着青烟。看着精神似好了不少。
前些时日皇上常来监工,见谢兰玉提笔都费劲儿,也说不出提人干活的混话。外人不知,他身子弱,冬日里生着病是家常便饭。毕竟是连着半月缠绵病榻,谢兰玉只见消瘦,着书一事就这么心神领会地搁置在一旁了。
他在这殿内过得无风无浪,宫闱外流言已经反了天。
凑巧的是,近日又都下雪。大雪昼夜不停,临安城的道,雪铺了几尺厚。
天冷,那股天寒地冻的风雪劲儿,仿佛一子不落都吹在谢兰玉的身上。这人向来怕冷,连日来房间也不出一步。
虽听不到宫里的那些勾心斗角,奈何有人要带消息来。前几日,流云殿的莞嫔差贴身宫女借着送花探望,来此阴阳了一番。言语间显然是把谢兰玉当作妖妃,争宠来了。
谢兰玉是哑巴吃黄连。几位连面也不曾见过的嫔妃,特地支使各自宫中伶牙俐齿的宫女,来这昭文殿唇枪舌剑。谢兰玉只是无奈笑笑,最后还好脸色送客。
不过她们只来了两回,便被皇上知晓了。皇上发话,任何人都不许来打扰侍郎养病。谢兰玉平白捡了个官,实在看不透皇上意欲何为。
三人可成虎,这圣意出了宫门便变了味。以色侍人的流言都穿至了长安大街。昭文殿看似是清净了,一墙之外风言风语更甚。
有人人是家中坐,却再也坐不住了。萧洵自云州返京,一心想进宫见谢兰玉一面。呈上面圣的折子却屡屡被拒回。他开始忧心起些谢兰玉,许久不见人,也不知他的病好些了没。他这厢见不到谢兰玉,心中惴惴不安,更是牵肠挂肚得愁人。
“公子,陆太医来了。”小宫女轻声细语,附耳道。
谢兰玉扶着玉枕坐起来,小宫女拿了件披风过来。雪白的裘领遮住了修长玉/颈,眉宇间尽显温柔。小宫女见公子抵着床榻坐不舒坦,她又动作极快地在他腰后塞了个软枕。
紧闭的门窗只将殿内显得幽暗,衬得谢兰玉双肩单薄。陆寿臣挑起他的衣袖露出手腕,并起两指搭在谢兰玉手腕上。
谢兰玉瞧着陆寿臣不说话。奈何陆寿臣苦大仇深地看他,一会又叹着气,移开目光。那眼神分明是有话要问。
“我不知道。”
“你怎知我要问的是什么?”陆寿臣收回手,将那双不似活人的手放回锦被,问道。
“陆兄,你要问侯爷之事,你与他走得近,不如去当面问他。你若问皇上此举,更是问错了人。”谢兰玉抵着唇咳嗽,手抖着厉害。陆寿臣见状即端了一杯热茶来,圈着人递至他唇边。
谢兰玉被他这一举动弄得先是一愣,随后才就势喝下这口水。
陆寿臣见他润了唇,收回环在他腰间的臂弯,倒没发现他的异样。“我是纳闷,你不想知道你这病何时能好?果真不在意自己的生死?”
温水煮青蛙地来回折腾,谢兰玉对于自己是生是死压根不在意。他道了声谢,眉眼带笑,道,“何来病好一说。”他说得轻松,好似不是在谈论自己的生死。
“我见你的命,旁人可都比你上心。”
谢兰玉挽起另一只袖子,摆弄起衣着。“尽人事听天命,陆兄身为医者,不应比我通悟么?”
“哎-”他故作姿态叹了一句。“谁让有人一刻也等不急了。这心意你且收好。”陆寿臣趁无人,将一封书信收在他宽袖之中。
话至此,谢兰玉再装糊涂也不行了。他现下如笼中雀,若收起双翼便能事了,谢兰玉可以不作他想。过得了今日没明日,他不想做乱臣贼子,便只有任人摆布的份。想要皆大欢喜,他就要作出让步。
喝了药,谢兰玉问他,“陆兄,我有事要问你,外头可是出什么事了?”
“你想问哪个?”陆寿臣有意吊他胃口。
“陆兄不急着走,可以慢慢讲。”谢兰玉笑意盈盈。
陆寿臣还真坐了下来。只凳子还没来得及捂热乎,就被一道破门声打断。
“谢子安,你可真是一刻也不叫人安心。”一道身着红衣的身影阔步入了殿,好比那捉奸的妇人,气势汹汹。
那一双眼睛直盯着他,谢兰玉竟也招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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