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二人空手而归,众人便猜到大约是线索断了。
果然,江涛道:“跑了,住处没人。已经上报了,后续就不需要我们管了。”他恨恨地锤了下墙,“没想到……‘追风’和我们合作多年,带回来的情报一直很准确。究竟是为什么……”
正说着,被归来的宁汉威听到了,他边走边擦着手套上的血迹,满不在意:“没什么好意外的。就是现在告诉我你叛变了,我也不觉得有什么意外。”他说这话的时候像是开玩笑,又像是认真的。
本来还很生气的江涛听了这话,气倒消了一半:“哎……你这人……”他一时间没找出什么形容词来,只得一言难尽地望着宁汉威。注意到他在擦血,有些惊讶:“这不是个误会吗?怎么把人带‘小黑屋’去了?”
“太烦。”宁汉威随手扔了擦血的纸,“放心吧,离死还远着呢。守国,去给他收拾一下,扔回牢里去。”
“哎。”大胡子男人应了一声便跑走了。
见人跑远,江涛凑到宁汉威跟前,压低声音道:“你……唉,你怎么跟上边交代?”
“交代?”宁汉威挑眉,“我需要跟谁交代?他说他是清白的我就信吗?我不审,我怎么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跟‘枭’没关系?”
说话时没有半点掩饰,也不怕被任何人听到。江涛无奈地看了眼众人,挠了挠头。他真是拿这个人没辙。“你跟我过来,咱俩单独说。”说完拽着宁汉威的胳膊就走了。
所有人对此见怪不怪。沈亦温也没想到看上去眼高于顶的宁汉威竟然就这么让江涛三两句拽走了。看来两人的关系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好。
事情都办完了,接下来只需要等核实的结果就好。
然而他的心却没办法平静下来。脚不自觉地向关押处走去。
到门口时,看守的人把他拦住了:“请问有人需要被提审吗?”
他的目光越过看守的人向里望去,然而只看到一片漆黑。“没有。只是今天带回来的那五个人里,有一个是我黄埔军校的同僚,想叙叙旧罢了。”见两人为难,他并未坚持,“不必在意,等调查结果出来,我们再叙也不迟。还劳烦两位兄弟多照顾照顾。”
“放心,一定。”
他也猜到大约不会被放进去。更何况,就算真的放他进去了,他又要说什么呢?他又能说什么呢?
他只是,太想了。
所以哪怕只是近一点,他也觉得那只攥在心脏上的手稍稍放松了些。
他没有回家。在临时的休息室凑合了一晚。
调查需要一定时间,不仅要确认每个人的供词是否属实,还包括每个人的履历,也需一一核实。
在等待调查结果的这段时间里,江涛也得空带他熟悉环境。
关押和审讯余晏冬等人的地方隶属革命总司令联络部,设有总务科,侦缉科,和审讯科等。是为支持革命战场而设立的部门。职责包括处置战俘,收集情报,统筹后勤等。
而他们特别行动队是近两年才成立的,职责特殊。明面上属于监察科,实际上他们大多时候是独立运转的。
队伍里,除队长宁汉威外,李为义和张玉琴负责收集和处理情报信息;张以尧和王守国则负责审讯;江涛和江成这对兄弟擅长暗杀,两人的配合天衣无缝,很少有人能从他们兄弟的配合下逃出生天。
此外,他们也有固定合作的“外部”情报员。这些人要么是国党情报部的,要么就是他们自己的人脉。“追风”就是其中一个。
擅长正面冲突的队员在前不久的一次任务中出了意外,这也是沈亦温被调来的原因。他们需要他这种在战场上待过,对正面冲锋有丰富经验的人。
两人转了一圈,都说的差不多了,江涛才提到宁汉威:“我和汉威认识很久了,你别看他现在这么稳重,面面俱到,其实他年轻的时候是个很冲动的人。”然后大概是想到他把人拉进‘小黑屋’审讯,又摇摇头:“哈哈,只能说现在冲动的时候少了吧。”
他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你是不是以为他是左撇子?”
沈亦温不由惊讶,原来宁汉威伤的是惯用手。
他的左手不论是拿烟还是拿枪,都用得十分自然。
“他三十岁之前,都是惯用右手。为了能把左手用的像右手一样自然,下了很大功夫。”江涛拿出根烟来,自己点上了,“我跟你说这些,只是希望你不要介意他的冷漠。他的过往我不便透露,虽然你可能也猜到一点。日后一起共事,希望你不会心存芥蒂。”
“不会。今天谢谢涛哥了。”沈亦温其实并不在意上峰是否好相处。只能说江涛这个副队长做的不可谓不尽职。
江涛就像是这支队伍的粘合剂。
大家敬宁汉威,却也怕他。他感觉得到,宁汉威对“自己人”也不全然信任。这种“不信任”会逐渐使队伍出现裂痕。而江涛总能恰到好处地安抚人心的不忿和不安。
过了没几天,调查结果出来了,所有人被无罪释放。他们无辜被牵连,政府安抚性地发了些补偿。
当天去牢里提人的时候,沈亦温也在。余晏冬一见着他,便主动提出要和他叙叙旧。
队里的人都已经知道他们是旧相识,当下也没有任务,便放他走了。
两人一前一后,一路无话。直至在余晏冬家门前站定,沈亦温才深吸了一口气:“你……”
“我……”
他们俩同时开口,对视一眼,又都笑起来。
“我有时候真讨厌这种突如其来的默契。”余晏冬嘴上嫌弃着,眼睛却还含着笑意,不像是真讨厌的样子,他开门,径直走了进去,“进来说吧。”
这扇门,沈亦温二十多年来不知道跨过多少次。房间的陈设,墙上的挂画,一切都跟记忆吻合。
“咳咳……”房间里的灰尘很大,看样子是很久没人回来过了。
余晏冬把窗帘拉开,开了窗通风,昏暗的家里一下亮堂起来。
“有……两年没回来了。”他这一句也说得颇为感慨。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沈亦温帮着擦了桌椅,让两人好歹有个坐的地方。
只见对方皮笑肉不笑道:“刚回来第一天,不就让你请到牢里去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