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陛下做了天子,却要灭我萧家合族,呵……”
空气间弥漫着哀伤、幽怨和悲愤的气氛,鲜血沾满我和萧丛的身躯。
这一切都倒印在阿瑛泣血的眼珠里。
“当啷”一声,屠刀落地。
此事之后,萧丛被罢了官,我则躺在床褥上休养了一个月。
外人只传,是我献媚于上,岂料犯了天子的忌讳,于是我被杖责,萧丛被罢。
萧丛决定要去经商。她说,她想看看各地的风土人情,去看北国的雪,南方的雨,听海浪翻涌的波声,观大漠孤烟的壮景。
而且经商可以充实萧家的财富,钱才是做一切事能够顺利的根本。
其实还有一个缘由,她无法解释阿瑛点破的“爱慕”二字。
我依依不舍地惜别了萧丛,独自面对接下来的日子。
萧家如今只能依靠我了。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女帝第一次没有召萧家入宫,在宴过群臣后,和太后两个人略显凄凉地度过了阖家团圆的日子。
我还趴在床褥上养伤,望着窗外一轮明月,相思之情油然而起。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不只是阿瑛,更是我。
其实当年,我正是因为仰慕公主,欲为其效力,才让爹爹率着萧家从关外入京,住进了新建的靖远伯府。
我闻着新造府邸的木的香气,内心欢欣愉悦。
哪怕只能在春筵上远远地望上公主一眼,我也知足了。
那年梨花初开的季节,漫出墙头的梨花枝,枝头花瓣如飞雪一般悠然飘落。
一袭白衣的女子神情肃穆地踏着花瓣,走在红墙黄瓦的御道上。
锦衣华服的少女,尚不晓得愁字何解,赤着脚丫肆意奔跑,与谨小慎微的翩翩女郎撞了个满怀。
只看衣着装束,我便猜到了七八分。强忍着内心的雀跃,却转头和旁边的女伴,笑骂顽童无礼。
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没想到情深以此为始,最终双双却落到这般下场。
是我做错了吗?我不该动心起念,贪恋我不该奢望的东西,是我没有守住初心,僭越了不该触及的人。
我的脑海里一遍遍闪过阿瑛那副癫狂至极的模样。
萧蘅,就算她要把你囚禁起来,做她的笼中鸟、足下犬,那又如何?
就不能由着她喜欢,遂了她的心意吗?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只要萧家不受我的爱恋之情所牵连,至于我,怎么样都好。
我猜想,阿瑛该是很寂寞很寂寞才是。
我从来都不敢想象,若是阿瑛崩殂,我该如何自处?
可我竟然忍心,让她独自面对我的死去。
我大概能理解,为何我顶着这样一张脸出现在她面前,她就没有想过要与我亲近温存,也没有对我多生出一分哀怜之意。
阿瑛的心,冷得像昆仑山上万年不消的冰雪,冷得像是在集市杀过十年的鱼。
春风吹得皱碧波荡漾的水面,又怎么吹得动冰封冻结的冰层?
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找什么替身,从来都没有。
我不是她心中的白月光,我是她唯一的爱人。
至于旁人,只是旁人……
我挣扎着爬起,走到那疯狂的月亮洒下的银光中,静静地凝望着那枝筱笛。
从前我不肯为阿瑛单独唱《朝天子》,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在心爱之人面前,我不想被当做献媚争宠的优伶之流。
所以这枝筱笛,我从来没有在任何人面前吹奏过。
娘亲说,若是唱南音,还算是翩翩有度之士,若是奏管乐,便真成了沿街卖唱、摇尾乞怜之辈。
娘还说,寂寥之时,可以用此横吹以慰己心。
不知此笛,能否宽慰帝心?
【本章阅读完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