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口,在场的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盯向我。
该死……
“对啊,不是在说辽东吗?”阿瑛支着下巴,看向眼前几位国之重臣,歪头笑了笑。
其实我之前就有这种感觉了,好像大齐朝堂上下,所有人在阿瑛面前都显得很幼稚的样子。
每次什么冲突摩擦,阿瑛看着他们就像看小朋友打架一样,大家吵完打完,第一反应都是去找阿瑛评理。
就好像阿瑛这个天子,是他们共同的娘亲一样,血脉压制。
尤其是我奉命在六部总领财务统计预算之事的这段时间,体会更深。他们每个人一发牢骚就是,自己部门的上司堂官有多傻逼,内阁高层的上司有多不食人间烟火,但没有任何一个人质疑阿瑛下达的命令。
有时我在想,阿瑛是真的受阻,没法在朝堂上推行平恩令吗?我觉得如果她硬要推行,也是推行得下去的,不过是这些朝臣多点牢骚而已。
或许是担心地方有变吧,像燕王那样,一路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她的蘅姐姐便葬身在那场叛乱当中。
“陛下恕臣糊涂,只是老臣愚钝,依旧不晓得,这辽东女真有何问题?”苏世贤发现自己犯了这么个愚蠢的错误,整个人讪讪的,对阿瑛的姿态也低了些。
“朕不是都说了吗?”阿瑛眨了下眼,长长的睫毛如蝴蝶振翅般闪动。
苏世贤一怔,看向秦廉,秦廉一脸高傲地偏过脸半仰起头,就好像只高傲的大公鸡,刚被阿瑛奖励了一朵小红花的优秀分子。
阿瑛说了收到了线报,那就是可能有情况,至于具体是什么内容,阿瑛暂时没有公布的意思。
噫,那苏世贤好没面子的,出了这么大一个糗。
他手握在一处,略显颓唐,而后又操着一口官腔,质询道:
“萧右侍不是旁听随记吗?插什么话?难道什么时候内阁会议,允许一个小小的右侍郎参与了?”
大爷你没事吧?欺负弱小算什么本事。
“是下官多嘴,还请苏阁老见谅。”我恭敬地朝他拱手而拜。
“苏阁老。”首辅栾忠看不下去了,抚着花白的胡须说道:
“何必跟个娃娃过不去?初入朝堂,处事不够圆融也实属正常,你我该多包容才是。”
“哼,如何一个佞幸之宠,也要我们来包容了?”
这话一出口,大殿之上气氛瞬间凝固,安静无声,一根绣花针掉下来都能听到。
“苏卿是觉得,朕任用萧卿,只是朕一时宠幸吗?”阿瑛直起身子,手肘还支在扶手上,开始转动手里的红珊瑚香串。
我才想起来,这好像是我之前去东南荡寇回来送给阿瑛的礼物,她时戴时不戴,想起来就会拿在手中把玩。
“户部的账,是他一个人算的,这事儿大家都晓得。朕选人用人,向来不拘一格,能者上,庸者下。”
“本朝崇奉实学,前明温陵先师李子曾言,‘治贵适时,学必经世’。”
“算学经世,朕能纳而用之,破格擢升萧卿,除六部积弊,也算是为新年搏个新气象。”
这回轮到我像个骄傲的大公鸡一样挺起胸膛了。
紧接着,阿瑛话头一转,看向苏世贤。
“苏卿不说,朕还没想起来呢,朕让萧卿做户部侍郎的旨意已经下了吧?吏部的任命状怎么还没下来?”
“莫不是年关将近,吏部都等着过年呢,无心奉差了?还是有心怠慢萧卿?”
“绝无此事,老臣今日就敦促吏部,速速处理。”苏世贤连忙应答道。
“哼,吏部最好没有。”
阿瑛挥了挥大袖,坐直身子,端坐在龙椅上,冷淡的眼神扫视了一下全场,内阁所有人都如六岁孩童一般颔首肃立。
“朕用萧卿,是为你们好,省得你们连个账目都理不清楚,稀里糊涂的,一年就过去了,朕也懒得说你们。”
“萧卿的账做得细,给你们看账,是省你们的力,不是省朕的。”
内阁朝臣的头埋得更低了。
“萧卿的预算案能做得如此之详尽,便是朕也前所未览。内阁看着若是没什么异议,便票拟了,签字吧。”
这话一出,阁臣们立马连连称是,接过司礼监递的笔,挨个在各自的位置上签了字。
看着我夙兴夜寐、精心做成的预算案,就这样被这个国家的顶级朝臣们签上押,正式生效,我的内心无比激动,悄悄握紧袖子里的拳头颤抖不已。
这个事儿了了之后,大家都可以安心回去磨洋工,准备过年了。
“陛下,拟好了。”首辅栾忠恭敬地将预算案递到阿瑛面前,阿瑛看都没看,微微点头,然后司礼监收了文书。
“诸位朝臣,回去之后,勉力奉公,莫要松懈,少盯着朕床帏上的那点儿事。”
“遇事多反思反思自己,行有不得,退而反求诸己。”
“谨记陛下教诲。”大臣们异口同声地说道,我也跟着揖拜滥竽充数,大齐年终的最高财务会议,就在这种齐声高喝当中,落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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