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小舞陪笑,“小人怕又惹将军不快。”
陆念远嗤笑,“怕?你今天可是勇气可嘉!”说着便扯了下他背上的中衣。
那衣服连着鲜血淋漓的皮肉呢,这样的动作当即让毛小舞疼得满头是汗——娘的!小心眼的男人!
陆将军看得“啧啧”摇头,“小娘子,英雄可不好当吧?”
“英雄不敢当,能帮的就帮一把罢了,这一路都是相互拉扯着走过来的。”
“真是情深义重。”陆念远看着他痛到泛白的面色,顿时怒火攻心,扯着他的胳膊将他带到屏风后,“滚过来!”
毛小舞痛到几乎昏厥地摔到地上:天杀的陆念远,你够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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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吃点,你这小身板遭了不少罪,得补补。”
老卫又拎了些好吃的过来,樊蓠这时候已经清醒了许多,正趴在干草上。
这两天一旦扎营,老卫必定来看望她,这让她原本平静无波的心也起了些涟漪。
“老卫哥,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于是军帐里的其他新兵便都被老卫吆喝出去帮忙做饭了,除了趴在旁边的毛小舞。
旁人一出去,这家伙立即爬起来,“卫爷,这回带什么了?哦,有酒,太好了!”
“你背上有伤还敢喝酒。”樊蓠不像他恢复得那么快,依旧病恹恹的没力气。
“就因为伤口疼才要喝酒麻醉。”毛小舞背上刚结痂,动作稍大伤口就会绷开,但他自己却不甚在意。
懒得管他!樊蓠转向老卫:“那个……就是,谢谢,替我求情,还有那天……总之,多谢。”
在一旁啃着烧鸡的毛小舞也连忙附和。
老卫的神色有一瞬的不自然,刚想说什么,就被毛小舞塞了一坛酒。
樊蓠翻了个白眼,把头扭向了另一边。唉!她接下来可怎么办哪?以现在的破身体,怎么逃得掉啊!
“小夏兄弟……”老卫一屁股坐到她旁边,他已经有点醉了,说话都有些大舌头。
“不瞒你说,我有个胞弟,跟你一般年纪,长得也像,白白净净,不是像小毛这样娘们兮兮的,是像你,长得乖,但是有志气!”
毛小舞无辜摊手,好吧,长得美是他的错。
老卫“砰砰”地拍着樊蓠的后背,“跟你一样,他也是好儿郎!可是,嗝——老哥哥我、我不能让他做好儿郎……”
他突然神秘兮兮地放低了声音,“老卫家,有我就够了,为国捐躯的有我一个就够了,总得留个种,对吧?”
樊蓠微微撑起上身,看清了他粗粝的脸庞上滑下的两行清亮。“老卫哥……”
毛小舞也放下了酒杯,木木地看着他,“老卫哥,看您说得,怎么就捐躯了?咱们到战场上是杀敌立功、功成名就呢……”
“呸!我老卫家不在乎那个!”老卫是真的喝多了,话也多了起来,“老子是为了守护边防!我、我二弟,他也想,可……夏天,你是好样的!”
他直直地看了樊蓠许久,又忽地扭开了头,“他也想当个好样的,可是我不能让他当,当兄长的不能……”
樊蓠差不多听明白了,老卫有个弟弟,想参军,可是他不准,因为他怕弟弟牺牲、怕家门绝后。
但他却又哄又骗地强迫别人家的男儿来到军中,尤其是她,让他想到自己被保护起来的二弟,所以他面对她的时候更加愧疚。
“那就能抓我们这些人了?谁不是别人的儿子、兄弟,你们凭什么啊?”毛小舞也听明白了,酒劲上来,胆子肥了不少。
“你以为我想!”老卫直接摔了酒坛子。
好在这会儿外面都闹哄哄的,这点声响听起来也不算什么了。
“西北在打仗,打仗要不要人?那位安大人一句话就让我们北方军去支援,一派就是五万,我们不得凑人吗?”
听到这里,樊蓠忍不住嗤笑了一声,惹得另两人也顾不上争论了,一齐看向她。
樊蓠无奈地笑笑,“老卫哥,您到底是佟元帅的兵,所以对他说的一切都坚信不疑啊。”
“夏天,你到底想说什么?”
“老卫哥,在我看来,安寻悠的命令很合理。”
“哼,你倒是有高见。”
“西北有难,北方军距离最近,是最佳援助。”樊蓠顿了顿,隐晦道,“至于北方军腾不腾得出五万人马,你肯定比我清楚。”
北境防线是针对强大的罗苏伦而设,佟山统辖着数十万兵马,怎会连区区五万人马都拨不出?
老卫略有些意外地打量着她,语气已变得谨慎,“元帅如何用兵,自有他的考量。”
“我知道,佟帅有顾虑。”樊蓠无奈撇嘴。很显然,那老顽固就是不愿减损自己的势力、不愿放权。
五万人马不算太多,但若是借出去了就得听段帅的指挥,什么时候归还可说不准。再者,万一战事激烈,少不得要损兵折将,还回来的人马又能剩多少呢?
“可现在不是考虑个人利益的时候。西北防线一旦被攻破,西虏国的铁骑难道不认识到北方的路吗?罗苏伦难道不会趁火打劫?”
“而且,安寻悠既然下了令,自然是有摄政王的认可。佟帅现在是欺上瞒下。”他老年的安稳将因为这次选择而葬送了。
一个为了不放军权而自作主张的元帅,一个为了私欲置国家安全于不顾的元帅,在新的执政者那里,何来存在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