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安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但实在又困又累，只想早点充饥好好休息，还是默默将营养剂喝了下去。透明的液体没有任何味道，甚至比饮用水都更加寡淡，咽下去没有一点进食的实感，他甚至怀疑如果有人把它偷偷倒掉，自己将会无法分辨究竟是不是已经喝了。
但很快他就发现其实可以分辨，而且非常容易。
专供到军方高层的物资效果惊人，这些营养剂与其说是食品，倒更像兼具食品效果的药剂。时安发觉自己不仅很快就没了饿的感觉，就连身体和精神上的疲惫也得到极大的缓解。
他蹲在地上打开行李箱，心不在焉地拿出里面的物件随意摆放在外面看起来合适的位置，一边忐忑地听着浴室里的动静。除了战事吃紧时，霍北寒日常作息和军规一般严格，两人见面没多久就到了该睡觉的时候，时安借口说自己要整理东西，于是霍北寒先去洗澡了。
小小的行李箱很快就被掏空，只剩那只旧旧的玩偶抱枕躺在箱底。
时安看着它犹豫了一会，最终没有选择拿出来，就那么合上箱子，把它和行李箱一起放到了储物柜最下面。
时安恋家也恋旧，这只玩偶是小时候时晋和章绮工作最忙的时候买回来的，还是小孩子的时安曾经抱着它度过了很多独自守在家里的夜晚，后来养成了习惯，不管到哪里住宿都带着，把它放在床头。
尽管之前出于习惯也收进了行李箱，但到这时候，时安发现自己并不想把它拿出来，不想像以前每次布置一个新的居所一样，放在这个陌生，空旷又冰冷的地方。
霍北寒动作很快，没给外面的人留下多少独处的时间就洗完了澡。换时安手忙脚乱拿起睡衣，全程目光低垂不敢直视仅仅裹了条浴巾裸露着上半身的Alpha，做贼一样连忙走进浴室。
然后在淋浴头下磨蹭了很久。
刚才霍北寒说待会有事要谈，时安因此而暗自紧张，而且他还在害怕眼看着已经快发生的事情：将军白天只是咬了一下和用手……但是现在睡在一起，该不会就真的要做了吧？
怀着缩头乌龟的心态拖到实在不能继续拖下去了，时安才不得已收尾，小心翼翼地打开门。
卧室明亮的白色顶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了，现在只有床头一侧昏黄的暖光夜灯开着，勘勘能照亮半张床的范围。霍北寒已经换上睡衣坐在床边，以舒适为主的布料剪裁远没有军装那么勾勒身材，但宽松的领口与袖口下直接露出紧实的肌肉，侧腰处装饰性的扣子略略收紧布料，依稀勾勒出有力的腰部线条，让Alpha的雄性气质没有丝毫减弱，反而更……
更……
当了十八年好学生的时安脑子里没能成功调出“性感”这个词，最后他在心里用“可能更让女孩子喜欢”来描述。
或许是暖色调的功劳，原本空旷冷硬的房间此刻变得温馨了不少，昏黄的灯光打在霍北寒侧脸上，让他原本锋利的五官轮廓也显得柔和了几分。
但如此美好的场景，时安刚出来没走两步，心里就开始觉得不对劲，不由放缓速度。
虽然经常被林逾嘲讽傻，但时安某些时候有种小动物般的天然直觉，对危险的感知莫名地准。
霍北寒坐在床边，表情上看不出大的变化，但时安就是觉得他现在的态度比之前都要严肃一些。更关键的是，他现在手里还拿着根从军装上抽下来的黑色皮带，打了个对折随意握在掌心。
理论上来说这不是什么有危险性的东西，但时安心里莫名警铃大作。
“安安。”霍北寒叫他。
时安意识到这就是“有事要谈”开始了，他正好走到床边不远处，于是就在那里停住，原地好好站直了。
Alpha看着他，脸色因为光线昏暗显得有些晦暗不明：“我今天离开医务室之后，除了访问学校的其它事宜，还去了作战系和指挥系的考核管理部，处理你的事情。负责的教官愿意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这次你和莫晖不会留档记过。”
时安惊讶地抬头。
就在刚才，他还非常肯定地以为自己一定会被处罚……原来将军回来这么晚，也有自己的事情的原因？
“今天考核结尾，你在没有过实际经验的情况下，第一次就能作出精确的辅助操控，躲过攻击”，霍北寒继续说，“做得很好，你很优秀。”
时安心脏轻轻飘起一点，被意外而隐秘的喜悦击中了。
没有人不喜欢夸奖和认可，更何况对方还是自己仰望过很久的人。尽管现在关系复杂，时安还是无法控制一些本能的情绪。
“但是，”可惜素来赏罚分明的军官提起这件事不只是为了褒奖，霍北寒语气一转，严肃了起来，“机甲实训是要求非常高的课程，即使作战系的精英Alpha也要经过严格的训练之后才能获得进入驾驶舱内部的资格。你今天的行为不仅违反规定，而且非常危险。”
“免除了学校的处罚，不代表可以不受惩罚。”
霍北寒对时代新兴潮流了解不多，很多家庭观念都称得上传统朴素，比如自己的Omega犯错，身为Alpha丈夫自然理所应当有教育和惩戒的责任。但他同时倒也很有“当面教子背后教妻”的原则，对于不算严重问题的错，没有当场揭穿，在外也没多说什么，先把一切处理妥当了，回家再和自己的Omega谈。
他手里拿着打对折的皮带，怕自己有所不妥当，开始之前先问了一句：“帝国现在，都是怎么罚犯错的Omega的？”
工具都在手上了，架势也摆好了，还问什么怎么罚——于是这句话落在时安耳朵里，就成了上位者在施展权力之前，漫不经心的戏谑。
“就……就是打吧。”他吞吞吐吐模棱两可地。
其实他是隐约知道的，这也得益于家中书房里的另一本社会学书籍。书里研究了帝国延续数千年之久的对Omega的训诫习俗，并记录了些五花八门的惩罚手段。在传统观念里，Omega往往被认为是幼稚的，不能自主的，因此他们的Alpha丈夫就对他们拥有完全的训导权，就像大人之于小孩那样。现在Alpha对Omega的法律监护权也可以说是这种习俗的延伸和遗留。
因为时晋和章绮从不打人，时安一度以为书里写的都是过去式了，直到他偶然在星网上看到相关讨论，才知道现在虽然好了很多，但这些东西并没有完全消失。
霍北寒不知道时安心里短短时间内转了一堆东西，只是点点头。
“手。”
这时候，他又无意识带上了军中发号施令的简短强硬。
Omega动作有些犹豫，但还是乖顺地把右手伸出了出来，因为长得稚气，此刻格外像家里乖乖挨训的小孩子。霍北寒握住少年伸出的手朝自己拉了拉，看着白嫩的手心端详了几秒，似安抚又似警告地轻轻捏了捏。
“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