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5章 不装了，摊牌了。
“原来.原来是他们起诉错对象了。”
“百姓只有义务向官府缴税，故此他们应该去起诉官府，但是官府方面又委托扑户收税，这责任到底归谁，应该是属于官府与扑户之间的契约纠纷。哎呦！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先梳理清楚这三者的关系。”
在张斐给出判决后，四小金刚这才豁然开朗。
之前他们的惯性思维，还是让他们只考虑这百姓与扑户的关系，因为扑户与百姓是直接冲突的双方，在他们看来，这二者是必然有关系的。
但是他们并没有想到权力和义务的问题，其实扑户并不需要对百姓负责，他们就只需要遵守与官府的契约。
当然，他们也得遵守律法，毕竟每个人都需要遵守律法。
李敏当然知道这一点的，所以他在辩护中，是不断强调一点，那就是百姓先拒绝缴税，只要这一点成立，那么之后暴力行为，就可能是属于合法行为。
因为宋朝法律是允许暴力对待拒缴交税的百姓，这种事的确也是时常发生。
关键就要看，官府是否有将这个权力，移交给扑户，以及官府到底对扑户征多少税有没有具体限制。
“不错，是纠纷。”李敏呵呵道：“对于你们而言，这到底就只是一桩契约纠纷，不会涉及到刑事责任的，也就是说这最差的情况，也只是给予对方一些补偿，而不会受到刑罚。”
张斐笑道。
这么下去的话，咱们非得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结果。
范镇道：“你们不用害怕，现在在司法方面，不再是官府说了算，而是以公检法为主，也就是皇庭、警署和检察院。”
“老师，他们将我们的传票扔了出来。”
他瞟了眼门外，脸上微微露出尴尬之色，沉默片刻，他才咬着牙，蹦出一个字来，“零！”
这回官员们真是团结一心，要与皇庭对抗到底。
范镇笑道：“我们没有任何意义？”
语气非常不坚决，言下之意，我们自己承担赔偿也行。
“那是你们还不够了解我。”
“悉听尊便。”
张斐点点头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四小金刚微微用余光往后看去，只觉两道鄙视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立刻收回目光，然后装成很忙碌的样子。
张斐又道：“如果我的禁令是错误的，那你们可以进行上诉，但如果我的禁令是有理有据的，你却收不上税来，那只能说明你们无能。”
关键，这还不是第一回，真的是一而再再而三，是没完没了了。
当初青苗禁令一案，其实比这更加严重，对于官府的冲击也要更大，因为那件案子，是非对错不是那么明显，最终的判决，里面掺有大庭长的主张和思想，但是当时官员们非常乐于接受皇庭的判决，并没有做出激烈的反应，不是他们没有这个实力，而是因为青苗法是属于新政，许多官员都不支持，他们的目的就是借机挑拨公检法与新政的矛盾。
万一真反了，那怎么办？
一个百姓反，那也是反。
“我我们赢了吗？”
张斐呵呵笑道：“如果他们真的不执行，那我确实也没有办法，我也不敢轻易抓他们，不然的话，我也不需要依靠元学士的权力去安抚他们。但现在，呵呵，一切都为时已晚。”
张斐敲了下木槌，道：“经本庭长审理，原告的确受到不应该受到的盘剥，故此本庭长宣判，原告获得这场官司的胜诉。”
苏辙也表示没有任何异议。
“赢了？”
“当然是为了财政。”
这些都必须审视官府和扑户所签订的契约，不过张斐并没有对此过多询问，因为这并不属于这场官司中核心问题。
坐下片刻，茶都来不及奉上，许芷倩便拿着一份文案急急走了进来。
韦应方眉角抽搐了几下，道：“你少在这里含沙射影，我们一定会上书朝廷的，但是在朝廷未有下达命令之前，我们也是绝不会理会你的禁令，而且从今往后，我们不再理会你们皇庭的任何判决，行政是行政，司法是司法，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蔡京将传票递还给张斐。
但是法援署方面是非常积极，马上又向皇庭提起诉讼，这回对象就直接改成官府。
“什么问题？”
“此话怎讲？”
蔡延庆只是看着元绛。
但现在的情况就不一样，现在是属于扑户与官府之间的契约纠纷问题，那这就是纯粹的民事诉讼。
他们七嘴八舌，围着范镇，问个不停。
签是不可能签的，这一辈子都不可能。
“是是是，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跟官府作对，能有什么好下场。”
“既然你都知道，那你还这么做？”韦应方道：“你以为朝廷希望弄什么扑买税么，这不是没有办法么，那些墟市、乡村都非常偏远，且又非常分散，如果官府派人去各个乡村驻扎，你知道这得要多少钱么？说不定还会入不敷出。扑买税既可以节省成本，又能收足税收，是一举两得，虽然其中也有问题，但总得来说，还是利大于弊，你若不懂，就别瞎判。”
张斐道：“你们警署必须派人去当地驻扎，确保皇庭的法令得到执行。”
那可想而知，结果会是什么。
这番话倒是非常提气，一旁的许芷倩也是充满挑衅地蔑视着他们。
“你还骗少了。”
许芷倩听他突然数起数来，不禁一脸困惑地看着他，“你在干什么？”
皇庭也立刻下达传票给官府。
“砰！”
于是乎，一场别开生面的官司在凛冽寒风中，呈现在大家的面前，就是一场被告缺席的官司，整个贵宾席上也都是空荡荡的，没有一个官员出席，哪怕支持禁止扑买税的官员，也都不敢出席，这要出席的话，可能在官场就没法混了，就只是坐着一些反对扑买税的士大夫。
“你！”
如今这件案子的情况，跟这五件的起因是非常像似，百姓也是忍受不了那些扑户盘剥，故而上门告状，如果你们谁能保证他们是绝不会造反的，并且签下文书，上陈官家，作为凭据，那我们皇庭就不管了。”
张斐又道：“其实我是非常谦虚的一个人，如果你们能够说明白，这事是我做错了，我愿意做出改正，而且可以不论司法原则，咱们就讲道理。”
殊不知元绛也不想，但他现在也没有办法，不能回回都是皇庭出题，他来解题，这样下去的话，谁都看得出他们之间有猫腻。
他们都判断，如果再退一步，下一回可能就是漕运，漕运里面见不得人的勾当，是更多了，而且漕运里面的利益也是非常大，是真心不能再退了。
一杯热茶落肚，张斐突然轻轻用手指敲着桌面，嘴里数着，“十、九、八、七！”
“既然是为财政，那我们就从这财政说起。诸位请稍等一下。”
李敏见他们这么怂，自然也不会怂恿他们，因为这当事人要求低，反而是减轻珥笔的压力，笑道：“那到时我去与官府谈谈，先看官府怎么说吧。”
“最好还是不要跟官府对薄公堂，咱在在庭上赢了官府，私下你能保证他们不给咱们使绊子么。”
官府既不与扑户交涉，也不理会皇庭的禁令，权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切都是照常办事。
“我们怎么争得过官府？”
金大宝他们突然往贵宾席上面瞄了一眼，突然惊奇地发现，贵宾席上是一个人都没有。
韦应方眉头一皱，“你说这些作甚？”
“张三，你简直欺人太甚。”
这张斐离开之后，那韦张氏、曹青等原告是立刻来到范镇身旁。
张斐双手一摊，“我实在是不明白？也许是我没有什么当官的经验，真的不知道我错在哪里？”
“但是张庭长也说了，这是属于我们与官府的纠纷。”
韦应方一时语塞。
这一次官员们是真的忍不住了，关键他们也觉得委屈，我们从来不干预你们皇庭审案，还积极配合，可是你们处处针对我们，十个官司，就有九个我们是受害者，到底我们都是官署，地位也是平等的，现在搞得我们都快成反派了。
“彼此彼此。”
过得半响，韦应方才道：“你你休要在此危言耸听，顾左而言他，我们当然不希望百姓造反，但是我们要为财政负责，你们禁止了扑买税，这部分税钱收不上来，你来负责吗？”
高强又问道：“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可是院内外，还是一偏寂静，百姓们只是眼巴巴地看着皇庭。
说到后面，他重重地将文案拍着桌上，砰地一声响，还将韦应方等人吓得一跳。
“李珥笔，这这到底怎么算？”
四小金刚是恍然大悟，豁然开朗，但是双方的当事人，都对这个判决，有些不太理解。
毕竟他们都判断，韩绛是来帮助他们的，而且现在官府的势力远比皇庭要强大得多。
韦张氏他们才停下来，又是眼巴巴地看着范镇。
李敏非常自信地笑道：“其实这场官司，我们已经赢了。”
如今只有两方参与，并且中间的官府，并没有参与进来，皇庭也不可能给出判决。
张斐偏头看向许芷倩，“芷倩，你去帮我把五号文案拿来。”
“各位都稍安勿躁。”
张斐摇头道：“我从未这么认为过，我认为这非常非常难的，就拿我自己来说，别说知府，我连知县都无法胜任。”
张斐又看向检察院询问。
韦应方他们心里也在打鼓，难道我们有什么把柄在他手里。但脸上还是一副“好！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辩”的神情。
张斐不理会她，继续数着，“一！”
“你小子也真是给脸不要脸，从今往后，你们皇庭只需要管理好治安问题，其余的事，与你们无关，你们也无权干预，我们也都不会搭理。”
“这我都是被逼的，其实我也不想来这鬼地方。”张斐耸耸肩，“这一点你们可以去问问京城来的官员，我一直都是拒绝的，是司马学士硬逼着我来的。”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