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吸引岑静昭目光的却并不是这些孩子,而是房檐下正扶着梯子向上看的岑静时。
自岑静昭有记忆以来,长姐十指不沾阳春水,就算是自己的环佩掉在地上也不会去捡,如今堂堂国公府嫡长女却主动帮人扶梯子,岑静昭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的视线顺着梯子向上,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背影,她的目光浅沉,那个男人正是罗盖。
此时,布庄的伙计们抱着各色上好的布料走到岑静昭面前。
“贵人,这些布料给您放到哪里?”
不远处的岑静时终于注意到这边的声音,和罗盖两人立刻走了过来。
岑静昭同两人行礼,“前几日偶然听长姐说孩子们该提早做秋衣,今日得空,便买了些送过来。不知道够不够?”
她问的是岑静时,目光却不住在罗盖身上盘桓。
岑静时摘下襻膊,笑道:“够用了!”
说着,她招呼着布庄的人去库房安置衣料。
徐十五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罗盖,“罗兄,今日你也休沐?”
罗盖面色有些尴尬,斟酌道:“前几日下雨,听说这里有些屋舍漏雨,今日正好休息,便过来帮忙修补修补。”
徐十五不疑有他,但岑静昭的脸色却不太好看。
不知罗盖是心虚还是太过敏感,他见岑静昭这般形容,轻巧地转移了话题。
“三娘子近来身体可还安好?之前大娘子因为担忧您的身体而神思不属,打水时差一点掉进井里。”
想起那日岑静时在井边的惊险一刻,罗盖至今后怕,如果不是他及时拉住了她,她怕是活不成了。
岑静昭倒是不知道这件事,不过她很快便想通了因果。
“所以长姐才将我任性的事说给罗将军?”她故作轻松,不让自己像审问犯人一样,“这倒是我的不是了,让大家担心了。所以今日才送来这些衣料,算是我的赔礼了。”
罗盖朗声笑道:“三娘子身体无碍便好,否则大娘子和徐将军怕是日夜难安。”
罗盖突然提起徐十五,岑静昭不免羞赧,含笑低下了头。
这一次,她倒是真的露出了笑意,确认了消息是如何泄出,她便安心了。
只是看到笑盈盈走过来的岑静时,她又笑不出来了。
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虽然不过片刻的工夫,但她已经差不多可以确认,长姐对罗盖有意。
而这件事甚至比她悬而未决的官位还要棘手。
这边,岑静昭正思索着该如何多探知一些长姐和罗盖之间的事,另一边,一个稚嫩的女娃娃迈着小短腿跑到了院中。
岑静昭看着被打扮得粉嫩嫩的小凡越,突然就忘了所有的盘算,笑着张开手就要迎接小娃娃。
然而,小娃娃却略过了她,径直扑向了一旁的罗盖。
罗盖顺势接住小凡越,将她高高举起,逗得她咯咯直笑。
“骑马马!骑马马!”
小凡越激动地挥着小手,罗盖立刻让她骑在自己的后颈,而小凡越熟练地抱住了他的脖子,兴奋地开始大喊着“驾!驾驾!”,罗盖便开始带着她满院子跑。
两人配合无间,一看便是常事,众人都习以为常,只有岑静时尴尬又心虚地看着岑静昭。
岑静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突然觉得有些无力,或许是今日走得多了,身体吃不消,也或许是发现了长姐的秘密,心中有些激动。
她刚想和徐十五一起离开,却发现这个人正看着满院子疯跑的两个人嘿嘿直笑。
刹那间,她心中所有的怒火都有了出口。
她狠狠踩了徐十五一脚,徐十五“啊”了一声,五官瞬间挤到一处。
“怎么了?嘶——”
岑静昭面上挂着微笑,双眼却冷飕飕地瞪着徐十五,“不好意思,一时没注意到徐将军的脚。”
说着,她又转向岑静时,目光从冰冷变成了无可奈何。
“布料送到了,就不耽误长姐忙碌了。今日雪婵备了许多枣泥,等长姐回去来我院中,尝些枣糕。”
岑静时一愣,随即不自然地点了点头,“好……我回去便去寻你。”
和岑静昭不同,岑静时不喜甜食,岑静昭的这句话明显是暗示她必须去寻她。
看着岑静昭和徐十五离开的背影,岑静时无声长叹,看来到底还是瞒不住了……
不过转头看着还在一起玩耍的小凡越和罗盖,她又生出了满腔的勇气。
———
日渐西沉,岑静时来寻岑静昭,被雪婵请进了正屋。
见岑静昭正襟危坐,岑静时登时便有些心虚,从而忘记了,岑静昭的坐姿向来如此,只是她的心境不同,看到的岑静昭也不同。
“长姐请坐。”岑静昭用尽量和善的语气问:“长姐方便说说你是如何认识罗将军的吗?”
岑静时想了想,说道:“之前我怀着身孕到了这边,你和外祖母都回了仕焦,那时他受徐将军嘱托,偶尔会来府上照应一二……”
岑静昭没想到,两人竟在那时便相识了,更没有想到,徐十五看似大大咧咧,心思却细腻得能够让罗盖这个本地人照看长姐。
而这些,徐十五从来都没有和岑静昭提起。
岑静时简要说明了两人的故事,见岑静昭仍旧神色郁郁,她有些气闷,不悦道:“怎么?你瞧不上他是草莽出身?可徐十五过去不也只是寻常的农户嘛!你为何这副表情?”
岑静昭无奈,“英雄不问出处,我若是瞧不上他,当初就不会千方百计留住他的命。我介怀的是另一件事……”
岑静时叹息,直言不讳道:“你是想说他刚刚惨死的发妻莫氏,对吧?”(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