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检查一遍!”
“出发!”
“走!”
裴秀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差点被满鼻的浓郁尿骚味呛住。
匆匆地把沾了尿的湿布蒙住口鼻子,跟着大队人马进入山谷里。
走在最前面带路的老祝巫,举着火把,时不时俯身观察地面。
硫磺雾霭中,零星的红光在岩缝间闪烁——这是目前唯一能看到生活在山谷里活物,红色蚁虫。
这些嗜热的小虫正排成扭曲的队列,绕过一片看似平坦的砂地,钻进峭壁底部的巢穴。
无一错一首一发一内一容一在一6一9一书一吧一看!
镇东将军用剑尖挑起一抔蚁巢土,焦黑的颗粒中夹杂着蝙蝠粪——这是火蚁用来中和硫毒的天然滤料。
老祝巫有些含糊的声音响起:“凡有蚁道处,毒雾稀薄三尺,循迹而行!”
将士们踩着蚁道蜿蜒前进,靴底不时碾碎来不及撤退的火蚁。
最凶险的杀机藏在蚁道尽头。
当战马的铁蹄踏上某处岩板时,只听见细微的“咔嗒“声——像饿狼咬碎羊膝骨。
“退!“有经验的老卒嘶吼着拽住缰绳,却已迟了。
岩板轰然碎裂,沸腾的泥浆从地缝喷涌而出,三名骑兵连人带马坠入沸潭。
战马的哀鸣戛然而止,因为石硫黄泥浆已烫伤它们的声带,只余下快要半生半熟的尸体在咕嘟冒泡的泥潭中沉浮。
“红蚁是地母的睫毛。”老祝巫跪下来看着正在疯狂逃窜的火蚁,“睫毛动了,地母就在眨眼。”
“地火龙已经醒过来了”另外一个胡人向导颤抖着指向塌陷边缘。
那里裸露着暗红色的地脉石,石缝中蒸腾的热气扭曲了光线,仿佛真有条赤龙在岩层下翻身。
赵广冲上前,一把拎起老祝巫,低吼道:
“大汉将士只相信皇天后土,只相信昊天上帝,不相信你们嘴里的什么地母!快想办法!”
“红蚁!找到红蚁,跟着它们!”
老祝巫突然指向还没有被泥浆波及的红蚁巢穴,幸存的红蚁正沿着山谷一边疯狂逃窜——它们选择的路线,就是安全的路线。
“跟上,不要靠近泥潭!”
还没有等所有人经过泥潭,看似坚硬,实则脆薄的地面,又塌陷了一大片。
只见岩壁根部裂开一道缝隙,一开始汇入山谷,却又不知什么时候消失的河流,此时变成暗河从地底喷涌而出。
只是颜色不再正常,而是变成了肉眼可见的淡黄色,
“地火!是地龙动了!”
突如其来的异象,让士卒本能地后退,没想到却撞上岩壁剥落的硫磺结晶,淡黄色晶体碎成齑粉,混着雾气钻入鼻腔。
士卒突然掐住自己的喉咙,指缝里渗出黑血。
“掩好口鼻!不要扯掉面巾!”
“走,快走!”
暗河越涌越多,随着水流不断增多,带着蒸腾的热气,让原本石硫黄雾气变得稀薄而看清四周的山谷,再次有被雾气笼罩的趋势。
“不要在这里停留!”
所幸坍塌的地方只有一处,再加上有红蚁的指引,大部分人马最终还是有惊无险地通过了最危险的地段。
不幸的是,就算早有准备,仍然有近两百人,永远地留在了山谷里。
越往前走,那股刺鼻的雾气越是稀薄,直至完全消失,前方突然隐隐传来水流声。
“将军,有活水!“先锋士兵的欢呼在谷中回荡。
镇东将军循声望去,但见时隐时现的暗河,此时终于不再遮遮掩掩,而是毫不顾忌地露出了全部面目,顺着山谷,奔流向前。
关将军一把扯掉面巾,快步上前,掬起清水,往自己的脸上一阵猛泼。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还是在山谷里呆得久了,总觉得山溪似乎仍带着淡淡的石硫黄味。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
老祝巫同样是跪在水流边,一边拼命咳嗽,一边说道:
“只要见到活水,就说明我们快要走出去了。”
“将军,前面好像有光!”
仿佛验证老祝巫的话,有眼尖的士卒很快指着前方叫道。
把自己脸庞洗涤了一遍,长吐了一口气的镇东将军,举起千里镜看向前方。
看了好一会,这才放下千里镜,脸上露出笑容:
“应该就是出口了,派人前去查探一番。”
“喏!”
斥侯很快回报,确实是出口。
得知终于走了山谷,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笑容。
若非早有军令,不得大声喧哗,将士们几乎就要抑制不住自己喜悦,大声欢呼出来。
山溪出了山谷,汇入了一条奔腾不息的河流里。
镇东将军站在山谷口,看向对面的山峰,目光突然一凝,甚至连脸色都微微一变。
她再次举起千里镜,看向对面。
一个立在险要的哨寨映入她的眼中。
“那是逆贼的哨寨?”
本来看到哨寨时,她心里都变得紧张起来,但待看清哨寨的模样,却又放下心来:
“怎么会如此残破不堪?”
很明显,这是一个已经废弃已久的哨寨。
不过还没有等她想明白,心里就冒出一个念头,脸上竟是掩不住惊喜之色:
“这水,莫不成就是鲍丘水(即后世的潮河)?”
“没错,大人,这条水流,正是鲍丘水。”
这一趟,几乎要了老祝巫半条命。
无论是沼地还是毒谷,大队人马经过和数人小心通过,是截然不同的。
有很多时候发生的意外,连他都没有预料到。
不过幸好,他最后还是把大汉王师带到了鲍丘水边上。
“那个哨寨,是早年魏国的护乌丸校尉田豫所设,原本鲍丘水每隔数里,就有一个哨寨。”
“后来听说田豫被魏国皇帝调走了,现在的幽州刺史就把这些哨寨都撤了,这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咳咳咳……”老祝巫又咳了好几下,再指了指鲍丘水的上游方向,“以前鲍丘水的最上游,田豫还设有一个关口,不过现在也废了。”
幽州刺史王雄与护乌丸校尉田豫相争之事,大汉的情报系统自然有所收集,毕竟幽州之事,早年还涉及轲比能。
镇东将军对此当然也有耳闻。
只是她没有想到,此事的余波,居然还能影响到自己这一次带兵暗越燕山。
“若是田豫仍在幽州,吾何曾有机会领兵至此?由此观之,汉室当三兴是也!”
虽然魏国哨寨已荒废,但镇东将军仍是让人搜索上下游,以防万一有人看到自己这支从山里冒出来的奇兵。
塞外攻防图:
能看得到插图吗?